一夜过去，司未凉开着保时捷出了大门，远远地，就看到蹲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的叶桃正爬起来，朝自己跑了过来，眉，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叶桃浑身都湿透了。她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司未凉的车前，眼神，出奇的空洞。

司未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桃，在他的映像里，她总是突然窜出来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傻笑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呢喃着：“阿凉”，仿佛怕自己听到，又希望自己听到。但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听她这么叫过了。

车，没有减速的迹象，叶桃却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形在风中显得那么孤单，无助。

司未凉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对着刹车猛踩了下去。

“叶桃，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叶桃透过玻璃，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司未凉看着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像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主人仿佛在拼命挤着什么东西，可是那两个窟窿里依旧什么都没有。心，莫名地有些惶恐。

“司未凉，你能不能收留我？”她凝视着他，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司未凉，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不可能。”司未凉狠狠压下内心那一丝莫名的情绪，冷冷地拒绝道。他告诫自己，不能相信这个虚伪的女人。四年前，她为了私欲，利用自己的信任，在酒中下药，然后叫来叶家所有人，看他们在床上相拥的样子。那一次，他头一回被女人算计得这么惨。第一次脱去了冷静的外表，如此愤怒，他绝不会如她所愿，他发誓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他逼得她无法再在国内生存下去，逼得她被叶家抛弃，逼得她出国整整四年自生自灭。司未凉从来不是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人，司家人自小所受的教育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还之。因此，同行的人都不敢和司家作对，因为一旦触了他们的逆鳞，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叶桃低下头，又马上抬起来，目光炯炯，“司未凉，你不能这么对我！”

“哧，叶桃，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司未凉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十分的嘲讽。

“我救过云茉！”

司未凉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狠狠地盯着她。

叶桃笑起来，很灿烂很灿烂，可是她的身子在发抖，心在流血。

司未凉，恨吗？可是，我已经很痛了。然而她还是努力的笑着，如斯快乐。

五年前，叶唯一和司未凉，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可是司未凉从没当回事，反倒是在大学里和一个女生交往了，那个女生就是云茉。叶唯一气不过，又奈何不了司未凉，只好叫一堆混混去收拾云茉，她那天刚好听到叶唯一的电话，她惊叹叶唯一的狠毒，同时又幸灾乐祸。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越来越不安，她爱司未凉，想和他在一起，但更不想、也不愿看到司未凉因为什么而伤心难过的样子。最后，她重重眨了一下眼睛，微微颤颤地拿起手机，输入了那串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滴，他接了。

“谁？”

“阿凉……”叶桃紧紧地拽着手机，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她浑身发抖，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恢复正常，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道，“学长，去看看云茉学姐吧。”然后，猛然盖上手机，关机，拔出了电板，重重地摔在床上，整个人瘫了一般。

司未凉的眼神越来越阴郁，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衣服上，最终，拿出行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阿瑟，等一下给叶小姐准备一件房间。”说完，他放下手机，看向叶桃，眼中的厌烦，如此浓烈。

叶桃只是盯着脚尖，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喜悦。

“让开！”他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无法忍耐。

叶桃依旧低着头，只是脚步向旁边挪了挪。

司未凉重新发动车子，正要出发，却又看见叶桃站在自己的车前。

“叶桃，你别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司未凉……”叶桃的身子颤了颤，她的头依旧没有抬起来，保持着盯着脚尖的样子，她的声音似乎在哭，可是司未凉看不到一滴眼泪。

他的心，就这么乱了。

“司未凉，我就再问一句话……”她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立刻接下去说，“云茉学姐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叶桃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根本听不到，可司未凉的身子在刹那间就僵硬了。很久没有听到回答，叶桃慢慢地抬起头来，司未凉忽然看见她那漆黑漆黑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一丝亮光，十分微弱的，小心翼翼的。

司未凉握紧了方向盘！

“是。”

那双眼中的光渐渐消散了，仿佛很不甘心地，但依旧无法抵抗，被黑暗吞噬的命运。那两个窟窿，仿佛更加空洞了。叶桃机械地倒退了一步，仿佛要摔倒，可是她又撑住了，像是快要散架了的木乃伊，一步复一步，走出了司未凉的视线。

司未凉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