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上到身份尊贵的域外元婴，下到这个世界的普通凡人。无论谁来拜见，叶玄都接受，与他举杯对饮。

谈论话题，也不同。

有人与叶玄回忆当年，从懵懂少年到情窦初开，那时英雄尚小，美人尚幼；有人与叶玄谈论元婴化神，宇宙天道，张口时，字字大绽光明，震荡天地法则，照耀整个山巅庭楼；有人与叶玄…

特别曾经故人脸上布满沧桑岁月，坐在叶玄面前喝的酩酊大醉，感慨人生时。

叶玄总会带着一丝伤感。

今天叶玄在这，再次与前世今生的故人，把酒而欢，月下笑饮。那一瞬，恍若隔世，不由记起前世从楼顶跳下那晚，何尝不是满腹绝望，烂醉如泥。

叶玄跟随他们谈论，回忆许多，释然许多，也收获许多。

林孙胜喝的酩酊大醉。

双眼却分外清明，痛苦开口：“地球再非当年地球，故友也非当年故友。你今天在这，见过张敬臣，见过宁凡宁婉，最后又见我。”

“是因为你明白，以后我们将是两个世界。或许今晚一别，以后就在没机会见面。百年两百年后，我们早已化作黄土，与世长绝。而你依然在宇宙星空，永恒不灭，俯瞰众生。”

林孙胜说一句，叶玄脸色就变化一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有些时候，总会人走茶凉。

有道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谁又说的好呢，哪怕曾经距离九天仙人最近的天玄仙尊，前世一生，不也活的不如意，不也到头依旧是失败者。

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远不变的。

叶玄始终沉默。

他心里明白，林孙胜，甚至这段时间登山拜访的人，也都明白。

地球这颗星辰，约束不住叶玄这条九天真龙。

叶玄的舞台，是浩瀚无尽的宇宙星空，是那条宛若九天仙瀑，亿万星域汇聚而成，在宇宙中悬浮了亿亿万年的核心星河世界。

要知道，宇宙很大，地球很小。

当叶玄去到核心星河世界，即便修到化神，想要穿越无尽虚空，回到地球。一段路程，也是上百年，乃至几百年时间。

那时候，这颗星辰上，恐怕再无任何故友活着。

叶玄思绪幽幽，他固然可以出手提携，哪怕不传真正大道。即便几门神篇仙术，就能让他们未来修到元婴化身，易如反掌。

但人生在世，各人皆有命数，他们拒绝，叶玄便不会再说什么。

与其强求，不如顺其自然，尊重他们想法。

说到底，大家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叶玄眼底，凡人百年，弹指匆匆，不过云烟一场。这样的人生际遇，有何滋味？

可林孙胜，魏宪，那群故友们，只是摇头。

修仙修仙，这个‘修’字，无不是动辄成千上万年时间，才能体现。几千上万年枯坐冥想，忍受寂寞虚无。

那样太累。

又怎如凡人百年轰烈，来的更精彩一些？

争不出结果的。

叶玄不愿去争，这些故友们，也不愿意去争。

不如今日在这，同席畅饮，就当告别。

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罢，既然人生选定，便只有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你是个很自负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我站在你面前。在你一双眼底，看见了日月星辰，山川大海，唯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小玄，我不知道你是谁，身上的力量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

“但我心底，只认你这个朋友，以前如是，现在如是，将来同样如是。”

看着醉醺醺的林孙胜。

叶玄仿佛回到前世，被太虚真仙带入修仙界的那个晚上。

当时的叶玄，就是和林孙胜坐在一家烧烤摊面前，两人喝的烂醉如泥，各自大骂着这操蛋的人生。

今晚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整个世界，甚至宇宙星空，除开宁挽心外。没人知道，坐在他们面前的，已非昔日少年。

“我能感觉到，你快要走了。我不知道你会去哪儿，但能隐隐感受，从此后我们之间距离，已经不是天涯海角！”

“小玄，我虽非修仙者。”

“但这二十年，见过无数修仙者，每个人修为一高。和传说中的神灵越接近，在他们身上，没有半点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有时候，就连一个金丹，都可以漠视自己血脉生死。我不愿接受修炼，就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没有感情的存在。”

林孙胜抬头。

语气复杂：“但你不同，你冷酷绝情的时候，仿佛屠灭星辰。你开心兴奋的时候，又如普通少年。比起他们，你更有人情味。”

“我希望，无论以后你站在什么高度，都不要变成其他人那个样子。”

叶玄默默低头喝酒。

山巅庭楼，故人酒醉，一片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