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蒙蒙,湿漉漉的墨色,就这样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大号提斗在纸面上将水渍“刷刷”撵开,然后饱蘸浓墨,在清水中略微一蘸,直接落在潮湿的纸面上,形成一大块以笔墨晕开的渐变层次。大笔挥毫,墨色清淡,等到纸上的湿度略微变干,谢浩然再次用提斗蘸着浓墨,沿着此前泼墨形成的边缘,从上到下,抹出了大面积带有飞白的黑色。
没有人说话。
这片墨色像山,也像水。泼墨技法就是这样,在没有勾勒出关键部位以前,墨色可以看做是任何东西,一切辅助工作都是为了的点睛之笔。
他换了一只干净的羊毫,蘸上调好的朱色,很淡,抹在纸上形成鲜明的层次感,尤其是向上飞挑的那一笔,让所有人都看出了谢浩然真正想要表现的画卷主体。
是人物。
准确地说,是一个半侧着身子,身披黑色大氅,抬头仰望苍天,头顶扎着红色束冠的年轻人。没有名姓,没有具体的指向,只有画卷下半部分以墨色勾勒出来的身体部位,有着一块块之前泼墨,然后以破墨技法画出的铠甲,表明这是一位古代军人。
最后的收尾,是对人物面部的仔细刻画。一抹唇、一支眼、高挺的鼻梁,寥寥几笔,竟然有种西方油画才有的透视,充满了厚重与层次。
周嘉林慢慢将双臂横抱在胸前,右手抚摸着下巴,久久望着这张画。
杭子琪在谢浩然刚画到一般的时候就拿出手机现场拍摄。她很后悔没有早点儿这样做,只录下了临场绘画的下半部分。
林晓生看得很仔细,他几乎是睁大眼睛把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谢浩然将最后的勾勒笔画完成,将手中的笔放下,林晓生这才直起身子,用佩服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抬高,“啪啪啪啪”拍起了巴掌。
“好!画得真好!”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林晓生从来都很佩服:“小谢这手泼墨的功夫非常扎实,各种因素都考虑到了。不要说是我了,恐怕美术学院国画系的研究生也不一定画得出来。”
苏恒联走到画卷正面,连声赞叹:“国画向来讲究意境,小谢你这幅画兼重西洋画法,无论构思还是具体手法都很难得。如果参加国画比赛,送出去,肯定是可以拿奖的。”
谢浩然谦虚地笑道:“苏老师谬赞了。”
苏恒联突然板起面孔:“这怎么能算是谬赞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学着外面那些人空口白话。太谦虚不好,太骄傲也不好。明明是一副优秀作品,非要自谦到把作品贬得一文不值……那可不叫谦虚,那叫脑子有病。”
谢浩然心神一凝,连连点头。
苏恒联满意地看着他:“你这个学生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