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所言“瑶华道人”,其实真名叫弘旿,是康熙帝之孙,和乾隆算是同辈。但弘旿平日无心政事,此时虽然补了正红旗都统,却因之前被革了贝子,眼下并无爵位。他师从董诰之父董邦达,画艺精湛。平日事务不多,便常与京中有名的文人来往。阮元、胡长龄等人上一年因大考高升,故而他也听闻了诸人之名,此次万寿寺游会,就前来邀请了各人。
阮元听那彦成介绍,似乎此次出游,那彦成、胡长龄、刘凤诰都在其列,自己官位反要高于三人。这样想来,弘旿这番盛情,自己是万不能辞却的了。便道:“既然瑶华道人盛情相邀,小弟若是不去,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这石经校勘之事,前日已检校完毕,上呈圣上,后几日本也清闲,便请东甫兄转告瑶华道人,五日后万寿寺之约,小弟一定前去。”
那彦成笑道:“伯元,我话还没说完呢,其实你无需这般仓促决定。听了我后面半句,你再斟酌一番吧。瑶华道人和我家有旧,故而蒙他见告,眼下皇上在热河行宫,可今年皇上只带了十七贝勒前往承德,成亲王和嘉亲王今年在京城主持先师祭典,就都留在京城。所以这次万寿寺之会,他是约了成亲王和嘉亲王一同前去的。”其中所言“先师”,指的是孔子。
这后半句话,确实大出阮元意料。只因乾隆平日,对皇子交游约束甚严,皇子与大臣出游,若是稍有亲密举止,或结交之人,在乾隆看来有所不当,便不免遭到乾隆一顿训斥。尤其是这个时候,几乎整个朝廷都知道,太子只会在成亲王和嘉亲王之间产生,这时放任二人去赴弘旿之约,似乎完全不是乾隆的作风。故而阮元也不禁问道:“东甫兄,二位王爷赴约之事,可是皇上恩准了么?”
那彦成道:“至少我这里,没听说皇上对此事有何意见。伯元你想想,皇上平日,确是不愿皇子与外臣来往过密。可此番出游,是瑶华道人做东,又是二位皇子一同前去,并无高下之分。而且与会之人,也都是执掌文衡制诰的词臣,想来皇上是放心的。倒是你啊,伯元,你需要想想,这万寿寺一会,你还愿意去吗?若是你对二位亲王有所偏袒,只怕皇上那边,要寻你的不是了。”
阮元听了那彦成这番警告,也开始沉吟起来,他虽不在意究竟何人继承大统,可平日行止,被人拿出来猜测一番,之后被有心之人强行划分派系,却是个不得不在意的事。所谓三人成虎,自己毕竟年轻,地位不稳,若是乾隆真的听多了流言蜚语,自己后面的路,也会无比凶险。想到这里,也对那彦成道;“今日之事,多谢东甫兄指点了。想来这万寿寺一会,小弟是要再斟酌一二的,不如小弟先思量一晚,明日入值,再和东甫兄商议,如何?”那彦成这半年也升了四品国子祭酒,同样在南书房入值,二人日常相见并不难。
那彦成道:“如此也好,伯元毕竟入仕才三年,这朝中之事,暗流涌动,即便只是不想被奸人所害,也自当谨言慎行一些。这些时日里,在皇上面前为二位亲王美言的,有谁讨了好去?保大人奏疏中言及嘉亲王恭谨,赵大人为成亲王和诗一首,事后皇上虽未明言,却将他二人相继外放闲职,皇上心意,便是外臣绝不可在二位亲王之事上,有半点偏私。不过伯元放心,我与玛法早已议定,我章佳一门,日后只为新君竭诚尽忠,至于成亲王和嘉亲王学行高下,一概不论。此番心意,皇上也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