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中,从未受过什么掣肘,于国政于私情,他都不曾体会过失败。
可唯独在她身上,他几度费尽心思,却屡屡挫败神伤。
他从小就是被当作储君培养,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使命,他绝不能辜负宗庙神器,也绝不能辜负江山社稷。
可是,他也不愿辜负自己的心,不愿辜负这一片情。
他想要两全。
——李玄夜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在他即位的第一天,他试图拥有江山美人的两全。
可他发现,美人并不买账。
他陷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暗沉重的情绪里面。
他能放下涉及亲人的恩怨,能撇开伤及皇权的谏言,这是他日月昭昭的真情,可她却偏偏视之如土,不肯领受。
他承认,他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沉默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把情绪悉数压下了。
他负手从御案走了出来,经过赵昔微身边也没再看,只走到了殿门前,这才止步。
已近午时,日头直射,殿前的白玉石砖,犹如碎了一地金辉。
他眯了眯眼,忽然开口,对背后说道:“那你走吧。”
赵昔微一怔,看他之前的喜怒无常,还以为会有好一番拉扯,没想到这么快就准了?
“你想要自由,朕不愿阻你。”他转过身,目光亦是清明,“你说,强留在朕身边,与赐死你无异。朕怎能让你受此折磨。”
他又走到御案前,拿起那张书帛,递给了她:“这是赦免诏书,你拿着它,今日便可出宫,从此再无罪责。”
“陛下。”锦帛的纹路贴在掌心,赵昔微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她自由了……
皇帝亲笔拟诏,赦免了她一切罪责,并同意让她出宫。
她马上就可以查证通玄术了!
一阵喜悦浮上心头,她一提裙摆,欣然下拜:“多谢陛下!”
还觉得不够隆重,又双手平于眉心,伏地又是大拜:“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玄夜眸光沉了下来。
这么久了,他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喜色,仿佛下一瞬就要欢呼雀跃了似的。
思及她弹奏凤求凰时,那心不在焉的神色,他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不就是一份旧情而已?她能放得下,他又何必作茧自缚!
李玄夜便也笑了笑,十足的圣明天子气度:“就这么走,显得朕不近人情。既然要赦你,便给足你体面罢。”
微微一顿,他唤了一声:“杨仪。”
“在……”杨仪在门外早听得心惊胆战了,忽然听见命令,忙不迭进得殿来。
就见李玄夜吩咐道:“去把那锦盒拿来。”
杨仪怔愣了一下,拱手领命:“是。”
少顷,一只锦盒出现在眼前,不过巴掌大小,方方正正,放在手心,有些沉甸甸的。
赵昔微有些诧异。
这是送了她什么东西?不会是毒酒吧?
她这么驳了皇帝的面子……
“陛下这是……”她微有迟疑,眼底隐有探究。
“你独自一人,难以在京中立足,这是朕的一份心意!”李玄夜面色淡淡的,“等你以后遇到难处时,再打开也不迟——”
“陛下?”这下,轮到赵昔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新皇陛下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略一停留,而后下令:“杨仪,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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