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她的手,萧青戎只是微笑:“罢了,只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福……玉娘,我很想追去当着他家人面一剑刺死他。可是若真那样做了,我只怕日后没脸见我们的孩子——我想让我们的孩子知道他爹是一个好人
没有回应,李玉娘只是拉着他的手淡淡一笑。
一场看似凶险的宫廷政变便这样无声地消失于冬夜的风雪之。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低调进行的,可到底还是端倪可察。京的达官贵人们在元丰八年的新年里也都过得极其低调,少有大举宴请之事。
也就是在这个新年里,刚过正月十五,宫便传出了官家宾天的恶耗。
二月初,大行皇帝还未曾出殡,刚被封为皇太子不足一月的前延安郡王赵煦继承皇位。为大行皇帝上尊号为“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史称“宋神宗”。
因皇帝年幼,便由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而高太后临朝第一件政事,便是止了其子宋神宗所推行的“新政”,并把“旧党”党魁司马光召回京出任宰相一职。与此同时,诸多旧党成员纷纷被召回京复职,其便包括了高太后最欣赏的一代豪苏轼……
三月春暖,李玉娘已怀胎五月有余,大腹便便,虽行事不甚方便,可身体却是健康,胎儿也极安稳。虽然高敏一再相劝,可李玉娘却还是执意要返回杭州。
虽然依依不舍,可高敏也知强停不得,只得含泪相送。
这一日,却是风和日丽。于码头上执手相望,李玉娘柔声低劝:“夫人不必太过伤心。我不是已经应了你每月都会写信来通平安的吗?再说了,水路畅通,我也会时常来探望你的。若是你想我了,又有意去杭州一游,捎信便是。我定派船来接你……”
闻言一笑,高敏抹了抹眼泪,又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萧青戎和朱熙。看到朱熙骑在萧青戎脖颈上嘻嘻大笑,她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难得萧青戎对可乐也好,我倒也放心许多。玉娘,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要说,莫要瞒着我……”说着,眼泪便又落下。
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李玉娘也是激动,却强笑道:“夫人难道竟忘了我现在可是品的安人,寻常人又怎么敢得罪我这个诰命妇呢?”
听她这样玩笑,高敏心里倒有些安心。抹了泪又拉着李玉娘絮絮说了好一通话,这才放手推着李玉娘上船。
站在甲板上,李玉娘默然望着岸上频频招手的高敏,在船缓缓驶离码头时,到底忍不住迈前一步,大声叫道:“你多多珍重……夫人……娘……”最后一个字吐得极轻,甚至连她自己都听得不清楚。可不知岸上的高敏是不是看懂了她的唇形,竟突然之间捂住脸痛哭失声起来。
李玉娘垂下头去,心痛极。却觉身后一人轻轻拥她入怀,又有一个小小身子挤进她的怀里偎着。虽然没有人出声劝慰,可她却突觉心里暖了起来。
船缓缓驶出码头,进入汴河河道,迎面风帆片片,有歌声悠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长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声音沙哑而苍老,又带出无尽怅然,可正因如此,更显得情真意切。李玉娘一时听得呆住,万般感慨。转目看去,却见萧青戎侧过头望着那艘自对面缓缓驶过的船,嘴角竟是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心还在奇怪,却见那船上有一人自舱踱出。遥望汴河两岸,苍老面容上说不尽的惆怅与感怀:“终于,还是回来了……”
李玉娘听了,还在猜测这老者不知是哪位时,忽有人自岸上扬声大叫:“莫不是东坡居士当面?”
那老者闻言便抬起头来,捋着胡子笑应一声。岸上人闻言忙远远长鞠一礼,恭声问好。一时岸上河便有无数人张望过来,或是恭声招呼或是遥遥行礼。萧青戎也是躬了身长长一礼,却并不出声。
李玉娘就是再不晓事,也知这位面带微笑的老者便是名垂千古的苏东坡了。
深施一礼,她却笑看身边的萧青戎:“可惜了,若是晚走几天,你还可去拜会这位前辈呢”
萧青戎一笑,轻点她的鼻尖。道:“娘子真是个俗人。便是擦身而过又如何,得闻苏翁长歌一曲还不够吗?我岂是那么贪心之人”笑着,他抱起身前的朱熙,又拥李玉娘入怀,柔声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娘子,我只愿日日相守,执手相望,哪怕天上只得一颗寒星也胜却明月当空……”
闻言浅笑,李玉娘并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萧青戎的肩头,手紧紧握着朱熙的小手,另一只手却是轻轻抚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但愿,此生皆如此刻,长长久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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