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了荆州数百年的古老城墙,此刻就像困于蚁穴的堤坝,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缠身,摇摇欲坠,即将溃塌。
高婵站在城墙之上,看荆州的守兵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已经有破败迹象的城门堵了又堵,马上就要被城门外的北厥人冲破。
侍女扶着她,不由急得泪眼汪汪。
“世子妃,小姐!我们快走吧,马上就要破城了,北厥人奸杀掳掠,什么不敢做,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高婵摇头,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我是高家女,谁弃了这座城,我都不会弃。”
她不是端王那样的软蛋,她是高尊的女儿。荆州有他们高家的祖宅,有高家的祠堂与先祖灵位,有高家百年的根基,不容外贼染指。父亲如果在世,也一定会支持她的做法。
侍女闻言落下了眼泪。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二老爷和几位少爷都不在啊,竟要小姐一个女子家守城。高家女金枝玉叶,怎容贼人玷辱?
“可是小姐你……”
“城在人在,城若是破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谁也别想辱我高婵。”高婵很冷酷地说完,又看了侍女一眼,“倒是你,害怕的话,就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侍女摇头:“奴婢不!小姐去哪儿奴婢就跟去哪儿,奴婢绝不会丢下小姐一个人孤孤单单!就算要跳城墙,奴婢也跟小姐一块儿跳!”
患难见真情。
高婵因她这番话,表情软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冷硬。
“好。”
这一声并不温和的声音,在杀声连天腥风血雨中,竟有了几分宁静的意味。
“啊啊啊!”
士兵被爬上城墙的北厥人勾住了脖子,然后脖子一歪,脑袋就从城上掉了下去,摔到城墙之下。
士兵没了脑袋的身体软软瘫下,杀了他的北厥人翻进女墙,挥了挥手里的刀,慢慢朝高婵走来,口里发出嘿嘿的两声,沾血的脸上满是狞笑。
侍女瞬间害怕地握紧了高婵的手。
高婵闭了闭眼,对她道:“跳吧。”
侍女抹了抹泪,点头:“嗯。”
两人一起爬上女墙,孤零零两个身影站在那里,穿着华美的衣衫,风里珠花灿烂,披帛如烟,衣裙翻飞,在犹如人间炼狱的战场之上,她们却是一道格外宁静靓丽的风景。
她们闭上眼,脚已踮了起来。
呜————
突兀的号角声打破了一切,喧嚣的,惨烈的,安静的,都消散在号角声中。
“这是……”
高婵瞪眼看北厥人扭头而望,随后收兵上马,往城池的反方向而去。
血染连天的城池,再过一刻就要被摧毁,身上吸血的虫螨却突然消失殆尽,令人霎时不知悲喜,失去了表情。
“这是撤退的铜号?”
高婵看不明白,却见原本敌人消失的地方,突然又出现了军队。
说是军队,其实不过数百骑,行动不急不徐,没有压迫之势。
其上有旗幡,一个“魏”字猎猎扬扬。
高婵心里一松,当即便觉腿软,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