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问清不说话了。
“这便是燕先生跟我讲的,人变一世,天变一时。”许澄宁道,“我知道大人看不惯燕先生思想跳脱,甚至觉得他离经叛道。您的文章我都读过,也承认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伦理规则确实不可少,可一旦生搬硬套,便会滋生诸多恶果,苦了百姓,也苦了父母官。”
陶问清本来是想问责她的,谁知现在反而是自己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拉着脸:“你说你先生说得对,那你再说说,你先生为何不出山?消极避世,难道不是辱没了大丈夫之名?”
“先生说了,经国济世,也要看时机,不是他的时代,就算他出山,也创造不了价值,出来做甚?不如就潜心治学,积淀自己的才学本事。”
听她这么说,陶问清倒是对燕竹生稍改观了一些,神色缓和下来。
“这么说,你也跟燕大儒一样,也在等时机?”
许澄宁道:“不一样,我是真的没有大志向。”
陶问清脸又黑了。
“那你考什么状元!读了那么多书怎会没有大志向?朝廷要选的都是一心为国为民的人才,你没有志向瞎凑什么热闹!”
许澄宁的脑袋都快被戳破了,一天的差事挨了半天的训,真是失算,她不该这么坦诚气人的。
走出御史台,她晃了晃头,打算回去,却见迎面跑来一人,冲她大声喊道:“状元郎!快去看看你家的铺子吧!有麻烦啦!”
许澄宁心里一惊,急匆匆赶到新盘下的铺面处。
铺面不大,有赖家一大家子的劳力,两天便全安置好了,现在已经做起了生意。
许澄宁赶到的时候,看见李茹三个鹌鹑一样杵着,战战兢兢,而宁王世子和郑功启坐在新买的椅凳上,十分嚣张。
“见过宁王世子和郑指挥使,不知二位莅临鄙店,有何贵干?”
宁王世子正斜倚着茶几,两腿叠放伸展,矜贵地摇着扇子,他略一点头,郑功启便站了起来,威风赫赫走向许澄宁。
“许澄宁!昨儿世子的侍妾吃了你家的东西,以致上吐下泻,生命垂危。本官看你是想挣钱想疯了,这等用料不干净的腌臜吃食也敢对外售卖!”
郑功启如今穿上了跟谢容钰之前一样的玄色劲装,头戴高帽,腰配宝剑,要是没有谢容钰做对比倒也还人模狗样。
但有谢容钰珠玉在前,郑功启人没他高,肩背没他精壮,倒是腰粗了一圈,简直不堪入目。
许澄宁摸了摸自己看疼的眼,转头发现外面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都在对她们指指点点。换了新地方,新客人也多了许多,并不能像老顾客一样信任她们。
“奸商滥卖,居心不良,本官这就查封了你这家黑店,害人的通通抓起来全部坐牢!至于你……”
他轻蔑一笑,“堂堂状元,利用自己的名声赚不义之财,本官要上报朝廷,革除你的进士功名!”
百姓们被他的话煽动,纷纷议论起来。
“这家店是状元娘子开的,本来我还想多来光顾,让我家孩子沾沾文曲星的才气,没想到居然是黑店!幸亏我还没买!”
“太可恶了,怎么能骗老百姓的钱呢!”
骂声喧嚣起来,宁王世子勾起了唇角,站起走过来,合起的纸扇往她肩头一抵。
“你害了孤的侍妾,该当何罪?”
李茹眼睛红通通的,扯了扯许澄宁的衣袖,小声道:“南哥哥,我们没有……”
许澄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来。”
其实,早在李茹刚摆摊做生意之初,她就提醒过她们,凡是与郑家有任何牵扯的人来,都不许卖给他们。
说是这么说,但买客身份无法甄别,这种事根本防不胜防。
许澄宁掸了掸衣襟,问道:“敢问世子殿下,昨儿来为夫人买点心的是哪位?”
宁王世子看她还在垂死挣扎,冷笑挥手,一个仆从便垂手走上了前。
许澄宁含笑问宁王世子:“纵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到了公堂也有辩解的机会,世子不介意我问他几句话吧?”
“谅你也耍不了花样!”
宁王世子冷哼,一挥手,便转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