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上回的事,秦弗到现在都记不起后面断掉的那一段记忆,只记得醒来时异常空虚,好似怀里本应该被什么填满,却变得空空如也。
“上回,你可记得我们酒后发生过什么?”
许澄宁抬头疑惑:“我睡着了吧,能发生什么?”
她低头,边吃边说:“我酒品很好的,喝醉了只会睡觉,不会做别的事。”
秦弗想起那天她领口微开,还有她被吕贾逼迫的情景,心头莫名一堵。
“除了孤,你还跟谁喝醉过酒?”
许澄宁眨了眨眼,讷讷道:“还有燕先生。”
她一般不会在人前露这种破绽,跟燕先生那回她是第一次喝酒,一杯就倒,跟秦弗则是正好情绪上头,不小心没设防。
幸而他们两人都是不爱亲近人的,没有在她酒后与她有什么接触,也就一路瞒过来了。
“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醉。”
“知道了。”
许澄宁应承得有点敷衍,抬头问:“殿下最近如何?”
她倒真像个来探望他的朋友,随性又真诚,秦弗本想教训她两句,又把话咽了回去。
“尚可。”
就是在外习惯了她在身边,可以随时跟她说说话,现在恢复到从前沉闷无聊的日子,能适应,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不然,你住进府里来?”
许澄宁错愕,随即摇头:“多谢殿下照拂我,可我想跟我娘子住一起。”
秦弗继续道:“你娘子也可以一起住进来。”
许澄宁还是拒绝:“她每天都要出摊做生意的。”
秦弗皱眉看着她:“为何要做生意?孤给你的,难道不够你养家?”
许澄宁解释道:“够的够的,只是人贵自立,尤其是女子,生来倚仗便比男子少,我不能把她养成金丝雀,只能乖乖等着人喂养,万一哪天我早死,或者成了负心郎,抛妻弃子,她要怎么活下去?”
“早死?负心郎?”秦弗不由失笑,“你想得够多的。”
“世间苦命女子不都是这样吗?没有谁能永远依靠谁,自强自立才是正道,现在我们俩不缺我娘子赚的几钱银子,以后却说不定,总不能坐吃山空。
“而且,待在家无所事事,她也不喜欢,索性让她去做想做的事。”
秦弗忽记起京中过去的传闻,说是有两家人联姻,刚开始好好的,后来女方家里父兄都被革职,家道中落,她在婆家日子就变得难过,处处被克扣吃穿,只能靠嫁妆打点日子。
嫁妆用完后,官家子女又拉不下脸去挣钱,最后生生在富庶豪门之中,饿成一把骨头,死了。
想到这,秦弗也觉得许澄宁说的有理了,便不再提让她进府住的事。
皇家新妇要入宫拜谢天恩,许澄宁正巧入宫,有幸看到了传说中的京门第一贵女,新晋的端王世子妃,高婵。
她一身正红金线牡丹团花拖地宫裙,乌黑的发堆起高高的云髻,再戴上繁复的九簪九钗流苏珍珠花冠,华丽得像九天下凡的神仙妃子。
高婵本身长得也极不错,凤眼,柳叶吊梢眉,细长鼻,樱桃小嘴,骨肉匀停,纤秾合度,修长而丰润,正是一眼便能看出的世家贵女体貌,气度雍容华贵。
端王世子是个文雅的长相,比秦弗要矮一些,干瘦一些,若是着淡色,必定是风度翩然的浊世佳公子,大红的艳色衣裳,他的气势却隐隐撑不起来。
夫妻二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顺王远远指着他们,兴奋说道:“你看,我皇侄和侄媳妇!”
顺王说完,高高扬手:“睦皇侄!侄媳妇!快来!”
端王世子夫妇闻声,对望一眼,然后款步而来。
“皇侄正要去给皇祖父请安,皇叔可要同去?”
顺王摆摆手,看着端王世子妃咧嘴一笑。
“侄媳妇,你这头冠真大,真好看!”
端王世子看向妻子目光宠溺:“婵儿用的,自然要最好的。”
高婵微微垂眸,用帕子掩了下唇,然后轻声啊了一声。
“我的鞋子脏了。”
端王世子低头一看,坠着珍珠的云头鞋不知何时沾了点土,嵌进了银丝绣线里,很不好看。
他刚要叫奴婢,高婵抬起手,长长的指甲指向许澄宁。
“你,给本世子妃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