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窒,刹那间仿佛眼前一灰,定了定神,仔细看过,才发觉未及要害,这才略微缓了口气。
嫣红鲜血从衣间滴落,不远处的松明火光斜照而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她默然无语,只是撕下寒绢制成的雪袖,为他包扎伤口。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瘦削并不太宽,却是挺拔如松,整片肌肤上并不光滑,凹凸不平的,乃是新旧交杂的伤疤。
男子的肌理温暖而又韧性,在她指下微微颤动,她怔怔的,一抬眼,却见朱闻双目似笑非笑,正凝神看着自己。
四周嘈杂的人群迅速冲上来卫护,火把映照着刀戟甲胄的寒光,疏真却在这一瞬恍然未觉,她迟疑着,不动声色的,想要缩手收回。
男子宽厚的掌心将她的纤纤十指反握住,温柔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知怎的,火光照得她面上发烫,瞧在朱闻眼中,竟是绯色若霞,流丽无限。
“二王子……末将救护来迟!”
气喘吁吁的禁军首领刚说完这一句,便见着朱闻身上满身血污,顿时整张面孔都化为惨白。
“我无恙,你不用着急。”
朱闻微微颔首,虽不热络,面色却是难得的温煦,那首领心中一松,一块大石却也放了下来。
先前朱闻的睦元殿因涉及大逆之物,被抄了个沸反盈天,搜宫之人大半乃是禁军,如今朱闻颇有圣眷,朝野甚至有传言他计有可能继承王位,禁军上下念及前几日曾得罪于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朱闻将他地神情看在眼中。微笑间闪过洞察人心地神光。微微施礼道:“今日多亏统领你及时相救。否则刺客凶狠。本君只怕受害更重。”
那首领一时受宠若惊。心下更是熨贴。急忙招呼人送朱闻二人回转----此次乃是轻车简从而出。刺客杀戮之下几无活口。竟是连御者都重伤昏迷。也一并抬上了车驾。
疏真静静看着这一切。却是若有所思。夜凉如水。将她缺了半袖地绢衣拂扬而起。她孑然而立于道旁。仿佛谪仙般寥寂飘渺。转瞬便要飞升离转。
“你在想什么?”
朱闻一步登上车辕。一边将手递给她。一边开口问道。
疏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莲步轻点之下。已是入了车中。
半晌,等到车驾重新行起的辘辘声传入耳中,她才缓缓道:“先前那一帮刺客是来管你要什么宝物的。”
朱闻皱眉,只觉得晦气却又荒谬,禁不住要冷笑起来,他黑眸微转,看到敛裾静思的疏真,却是又眉眼舒展,唇边慢慢带出浅浅笑意来----
“我身边除了你以外,别无其他宝物了。”
他说话之间,靠得很近,却是清楚看到疏真小巧耳廓发起红来----顿时又是好笑又是陶醉,这样冷静聪慧的女子,居然也会如此!
疏真别过头去,咳了一声,却是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后来的那一个黑衣人,却是冲着我来的----他是想取我性命。”
夜风吹过,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寂寥,却是带着冷绝的笃定和淡然。开。
昏暗内殿中,暗香氤氲,窗间鲛绡如雾,却被夜风吹得沙沙轻响。
幽幽的灯烛燃了起来,照亮梳妆台旁满盒珠翠,一层层,一格格,璀璨耀目,夺人心魂。
一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抚过这些钗环宝佩,却在下一瞬,狠狠将它们拂落摔地。
钗簪散了一地,有些已是玉碎珠散,萧淑容却也浑然不顾,只是伏在台上,任由一滴滴眼泪落下。
她眼眶早已红肿,一想起自身遭遇,却仍是悲从中来。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依薰笼坐到明……”
鬼使神差的,她念起那些失宠妃妾们常念的诗句,却随即暴怒失态,“谁会象这些酸诗里的蠢女人一样……!”
她用力摇头,指下用力,却是把涂了鲜丽蔻丹的指甲齐根折断。
“说的真好……”
一阵微风拂过,阴测测让人遍体生寒,突兀而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几乎喊出声来。
她深呼一口气,一边暗忖这声音很是熟悉,一边转过声去,沉声道:“什么人擅闯?!”
下一瞬,她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美眸因极端的惊怖而瞪得老大,她浑身血脉都冻结成冰,任凭灯烛照亮眼前这熟悉的面庞和衣着举止。
那人含着微笑,一步步走上前来,“别来无恙……?”
萧淑容死死咬住唇,背上寒毛竖起,吓得简直要昏死过去,她鼓起最后的勇气,深殿之中,随即响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