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乐师们奏响雅乐,那四十九位贵人或说使者便朝老汉或说鬼王齐声伏拜: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
歌竟,鬼王轻轻一摆手。
乐声立歇,一个着僧服的美人领着乐师们谢场,避到角落处。
鬼王又拍着肚皮哈哈大笑,胡须打颤,眉眼弯弯,若是忽略他庞大的身形与背后狰狞可怖的浮雕,怕真能叫人误以为他是什么喜迎寿辰的邻居胖大爷。
“小儿辈一片孝心,却教客人等得心烦。莫在多事,快快开宴。”
使者们同声应诺。
坐在各自厉相浮雕之下,或戏谑或冷漠或警惕或贪婪,围观台下诸宾客。
一位使者飞下法台,从其身后浮雕看,他应是判官使者,为窟窿城掌管文书案牍,勾判凡人谁当死谁能活。
他生得瘦长脸,蓄着短须,穿着似古时朝臣,黑衣大冠,手持笏板。
站在玉桥,冷冷俯视一众宾客:“法王有令,诸客入席。”
话声方落。
一个汉子从宾客中跳出来嚷嚷。
“鬼王说得极是!叽叽喳喳尽唱些听不懂的怪词,不若直接开席来得爽利。”
汉子虽似模似样裹着一身绸面的圆领袍,但浑身下遮不住风浪雕刻出的粗粝,一眼就叫人瞧出是个常年在海厮混的老水手。
说罢抬脚便往桥走。
“停下!”却被使者喝止,“哪里来的野人?寿礼未奉,谁许你来的?!”
“啥?”汉子牛眼一鼓,指着席,“若如此,那秃……和尚为啥能席?”
原来宴席并非空无一人,打一开始,首席已然坐着一个俊俏和尚。他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对身边的一切都不与半点反应。不像是贺寿的宾客,倒像是把石壁的浮雕掰下了一尊,挪到了席面。
“无尘?”
台下范梁吃了一惊,不是因无尘竟在席间,而是道出其身份的竟是身边一路同行来的男子。
一介乡巴佬,如何识得佛面?
“清净僧谁人不知?”男子打了个哈哈,问道,“那莽汉是何许人?”
范梁稍稍迟疑,但看在礼匣情份。
“那人叫赵橹,是近来新冒出的财主,使钱阔绰,手底下流出的海货也多,风头很盛。”他顿了顿,小声添了句,“但坊间传闻,此人是岸的海盗,来钱唐做窝主窝藏盗贼及销赃的人的。”
怪不得一副江湖草莽的做派,怪不得敢在窟窿城造次。
那判官使者却不见恼怒。
或者说,其人面如铁铸,神情一直无有丝毫变化。
只用不带起伏的声音:“无尘大师是十三家的使者,神仙般的人物,肯纡尊降贵与尔等凡夫俗子同处一席,已是尔等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席无尘目光低垂,自顾自作他的聋耳僧。
桥下赵橹却讪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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