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
邱二的膀胱和喉头同时失守。
温热的尿液飙进裤管,尖利的惊嚎窜入夜空。
……
尿液浸入裤腿。
在这寒夜里带来一股子令人羞臊的暖意。
邱二没有在意这些。
他此刻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憋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何要多看那一眼。
如此,也许死的就只有兄嫂了呢?
可惜,一切后悔已然无济于事。
鬼面人步步逼近。
他可以看到对方鲜红的裙摆,看到她手中剑刃森冷的反光,也仿佛能听见血液滴滴坠落的声响。
随后。
他看见鬼面人作出挥手的动作。
立时间。
黑夜中迸起一声尖啸。
“要死了么?”
他如此想到。
然而。
“叮。”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东西撞在一柄长刀弹飞落地,原来是半把剪刀。
咦?
哪儿来的火光?又是哪儿来的长刀?
他愣愣回望。
竟不知何时,自个儿的身后出现了一队衙役。
方才,正是为首的班头抽刀保下了他的小命。
绝地逢生自是喜不自禁。
他扭头就抓住了这班头的裤脚,哭诉道:
“大人,救……”
话语霎时滞住。
眼神也从欢喜转为惊愕,继而变成恐惧。
只因邱二瞧见,那个救下他的班头,身躯突然开始膨胀,腋下生出手臂,嘴角长出獠牙,须臾间,竟化为了一头狰狞的妖魔。
四臂妖魔挥了挥手,它手下同样化出原形的怪物们便自个散开,隐隐将鬼面人围在了正中。
但它却并未急着厮杀,却是拿出了一个号角
尖利而刺耳的号声响起,仿佛狼群围猎时的嚎叫,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妖魔循着呼唤,相继跳入了院中,将鬼面人死死围住。
对此。
鬼面人只是竖起了剑诀。
旋即。
邱二只觉腰间一凉,然后看到了漫卷的红光。
…………
邱二再次醒来时。
鬼面人已然不见踪影,只有房舍在大火中熊熊燃烧,小院已然成了一潭血池。
至于那些衙役……喏,大抵是地那几堆零碎的尸骸吧!
他不知所措,呆呆注视着这一切,嘴喃喃:
“妖怪!
都是妖怪!
鬼面人是妖怪!
捕快是妖怪!”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半身在这边墙根,下半截却在那边墙角,中间被一根水桶粗的、褐色而肿亮的、隐隐带着环节的肉条连缀在一起。
好似人被腰斩之后,又在中间接了一条大蚯蚓。
“哈哈哈。”
他咧着嘴,笑得如此真诚,如此发自内心,以至于喜极而泣。
“原来我也是妖怪!”
但旋即。
那点喜悦便被汹涌的饥饿感所吞没。
饿得发红的眼睛四处逡巡,最终落在了地的尸骸,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了去。
他似一条饿得发狂的野狗,匍匐在血肉间,大口撕咬、咀嚼。
一队“捕快”悄无声息靠近过来。
直到被围住,这才惊觉,猛然抬头。
短短的时间内。
他脸的五官都已退化不见,唯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向着衙役们发出混沌的嘶吼。
随后。
便被迎面撒了一蓬粉尘。
说来也怪,他竟也在这区区一蓬粉尘下重归宁静。
有个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里发生了什么?”
“妖女!是妖女!”
他张口,声音透着惊惶,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胆怯的年轻人,说出了记忆里最深刻、最惊惧的一幕。
“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
那声音追问:“她为何要剥你嫂嫂的面皮。”
他却只是仓惶重复着:“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妖女剥了嫂嫂的面皮……”
那声音不得已换了个问题:
“你嫂嫂是何人?”
邱二的话语突兀顿了一阵,再开口近乎梦呓。
他说:
“我嫂嫂是狸儿楼的女工。”
…………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翌日。
日落月升。
酒神祭如期来临。
无论男女老少,不管贫贱富贵,人们抛却了过往一切的惶恐、一切的忧虑,在这月光总是洒然的夜里,参与这场盛大的注定的庆典。
便是那些权贵们,譬如县令、巡检、行首……也离开了他们护卫重重的宅邸,和以往无数次轮回一样,奔赴了酒神祭最大也是最华丽的画舫,奔赴狸儿楼三娘子主持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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