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瞧不清面目,露在巾外的眉棱却忽而高耸,他脸颊抽搐了一下,断然喝道:“多言无益,今日只为取你的头颅而来!”
此时已是二更,梆更之声清晰传来,惊破这一场杀戮,青瓦屋檐下,只见几道人影交错,金戈之声肆虐大作,仿佛惊涛骇浪一般袭来。
只听一声清吟,李桓拔出佩剑,从容不迫地迎上,但见剑芒刺目闪烁,瞬间夺去天地间光华,先前那人“噫”一声惊呼,右肩蓬起一洒血雨,残肢飞落,竟已断为数截,另两人心中一寒,只听叮当之声连作,却是手中兵刃被一一格挡,竟纷纷断为两截。
李桓手中长剑深得快准狠三味,没有任何花巧,直取又一黑衣人的面门,仓皇之下,他连哼都没哼,就倒毙于地,咽喉处露出个血洞,嫣红喷涌,一时竟染红了廊下。
但第三人毕竟武功非凡,他见势不妙,于剑光暴起之前,撒出漫天暴雨一般的菩提子,自己向后疾退。
他轻声功夫极佳,转瞬已退到庭院之中,一声呼哨,从前院又涌来七八个同伴。
宝锦站于高楼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沈浩功力深厚,一眼便看出这些人身手亦是不弱,他有些担忧道:“是否要我下去援手一二?”
“用不着。”
宝锦答得干脆利落,看着沈浩微诧的眼神,她宛然笑道,声音如珠玉落盘——
“你看世子如此从容,便该料着他另有奥援。”
黑衣人密密重重,将李桓包围在内,竟似越围越紧,渐渐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
此时刀剑缠斗越炽,前院里隐隐也见喝骂打斗之声,纷乱喧哗之中,却似有人幽幽一叹。
这叹息极为清渺,却让人心中一沉,好似有泰山千钧压下,全身几乎颤栗。
只听身后阁楼上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有一道黑影凄厉叫喊着,从楼梯上葫芦滚下,跌到地上,已是眼角出血,死不瞑目——他的手中,犹自攥着另一只断掌,那是从他身上削下的。
有人咳嗽着,从阁楼上徐徐而下,在黑衣人惊骇不定的目光中,一位驼背老人徐徐而下,不住咳嗽着,到了李桓身前,微微躬身道:“少主没受伤罢?”
“我没事,周叔,倒是您老受惊了!”
李桓迎上前去,见老人步履蹒跚,赶忙扶了一把,嗔道:“个把蟊贼,也值得您动手?”
“人老了,什么功夫都撂下了……”
老者抚胸咳嗽了一阵,这才黯然叹道,他瞥了一眼四周环伺的强敌,冷笑道:“就算我已经老朽,也容不下你们这些鼠辈猖狂!”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细小的弯刀,身形一错,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随即,觉出手腕一凉,随即便是剧痛!
所有人几乎不敢置信地痛呼出声,抱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残肢飞舞一地,将庭院中渲染成了修罗鬼蜮。
一地惨嚎声中,老者轻轻抚mo着如雪的短刃,眼中残忍饥渴的笑意一盛,随即怅然叹道:“看在你们是姑爷手下的份上,留你们一条性命……”
黑衣人忍住剧痛,从地上拾起断臂,冲着老者一躬到地,谢过不杀之恩后,纷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杳然无踪。
“少主是否觉得我老了,心软了?”
老者珍爱地擦拭着弯刀,只见一鸿雪光,晶莹夺目,显非凡品。
“我知道周叔是为了我好……”
李桓叹息一声,面色转为凝重悲怆,“他们毕竟是父王的手下……”
“傻孩子,有我在,就算是你父王也休想取了你的性命!”
老者洒脱一笑,眉目间隐见当初的清越傲然,“他们身上没有带符牌,显然并非姑爷所派。”
他乃是李桓母妃的部下,口中所称的姑爷,便是如今的蜀王殿下。
李桓一楞,随即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真是父王……!”
“即使不是他,他也难逃其咎!”
老者冷笑道:“他一心偏袒宠妃,才有今日之祸!”
李桓咬牙不答,面上却不无愤恨。
只听老者又道:“我今日只取他们一臂,这些人回转后,难免会有风声传出,人人惊骇之下,愿意为王妃效死的人必定减少!”
李桓这才恍然,欢畅一笑后,又想起蜀王府中的“家人”,心中不禁涌上无穷悲郁。
宝锦站在窗前,见两人安然退敌,正要回身离开,下一瞬,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奇异——
“小心!!”
她高声喊道,慕绡院中已是箭落如雨。
羽箭黑压压一片落下,夺夺射入檐下墙间,贯穿深入,仍有微颤,显得力道非凡。院中本就鲜血淹留,如今更是狼藉混乱,不忍目睹。
漫天黑瞑齐落,几乎要将月华遮没殆尽,李桓小心地将身体藏于尸身之后,咬着牙,将肩膀上羽翎齐根而斩,入骨的箭头却不敢再动。
他只觉满手血污,迎着月光一看,顿时又惊又怒——
“周叔,你怎么样了?!”
只见老人半幅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他面若金纸,正喘息着看向他。
“我真是老了……”
“您别说话!!”
李桓心痛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撕下衣衫,匆匆缠好老人右肋的箭创。
“这并不是寻常弓箭,而是军中劲弩连射而出的……”
老人喘息着,吃力地判断道。
什么?!
(今天只能一更了,另一更先欠着,5日中午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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