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璋眸中带上毫不掩饰的怒气。
府医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不是会针灸吗?为何不能治?”
他说的是之前在战场,裴如璋身中奇毒昏迷不醒的那一次。
府医在重压之下施以针灸,终是让裴如璋从昏睡之中醒来,这才没有贻误战机。
可是,眼下却是不一样的。
府医嘴巴发苦,勉强解释道:“王爷之前是中毒,卑职施针是替王爷将毒性暂时压住,奚二姑娘却是外力导致受伤。
更何况王爷身强体健,又每日习武健身,奚二姑娘身子却虚弱得很,所以——”
“捡要紧的说!”
裴如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府医忙简明扼要道:“所以眼下施针怕奚二姑娘承受不住,还是让她自己醒来为好。”
随着他的话语,裴如璋的视线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变冷。
府医心中一阵突突,忙又道:“卑职有一副方子,可以为二姑娘补气强筋,说不定能让她快些醒来。这方子很是要紧,卑职亲自去煎。”
说完竟是落荒而逃。
一直在旁听着的藏剑心中也是提心吊胆。
战场上总有将是因马匹失控而坠马昏迷,府医治过不少,如今却说出这般棘手的话,可见奚应芷的确不怎么乐观。
他想起那些坠马昏迷的将士并非每一个都被治好,有人昏迷数日后,不知不觉便吐血而亡。
奚应芷是女子,方才又摔得那样重,若是挺不过来……
他偷偷去瞄裴如璋,却见烛光晃在他脸上,素来冷硬的男人,这会脸上隐隐约约像是出现了悲戚。
藏剑脑子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恍惚了。
应当是看错了吧……
他还要仔细再看,裴如璋已经大步冲进了房间。
屋子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冲他行礼。
裴如璋不耐地挥手,“做好你们的活计,她若死了,你们就跟着下去伺候。”
众人面上俱都浮现出恐惧和绝望。
其实裴如璋平日里是很少表现得如此凶神恶煞和蛮不讲理的。
他嫉妒景和帝出身正统,也嫉妒他哪怕身在潼关那等边陲之地,都散发着皇室贵气,平日里总是刻意让自己一言一行都符合世家贵族的规范。
仿佛这样做了,他便能和他那个兄长一样高贵,能得到母亲真心的疼爱。
仿佛这样做了,他身体里那低贱庸俗的血脉便能淡去一般。
可这会,他却将往日刻在身体里的风度和礼仪全都抛开,表现得就像真正的潼关武夫一般,慌乱凶狠,毫无章法。
床榻上,奚应芷脖颈和脸颊的伤已经被包好,盖着本属于裴如璋的黑锦织金云纹被,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裴如璋忽然便觉出一股难言的无力和绝望,就像是十一岁那年,展太后说要回京,然后便将他随意塞给展家那帮亲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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