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皇气没水气,就其实就是北平不似江南,水气充沛,尤以春天为最,缺少水气使得京城的春光并不似江南那般娇美,尤其是刮起风的时候,那风裹着沙土便涌进了京城,尘土飞扬的挡住了阳光,天地间更是天昏地暗的。来时真是胡尘涨宇,八表同昏。脖领里、鼻孔里、牙缝里,无往不是沙尘,这才是京城的春天。
不过还好,这天尘沙天每年也就只有春冬刮大风的时候才有,至若是成天这样,那日子可就没办过了,刮了一夜的大风,待二狗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院子里的大槐树那抽嫩的树叶这会都蒙了层土,都看不着一丝绿意了。
和往日里一样,吃了年前在城外拾回来的媳妇下的那一大海碗面条,二狗便憨笑着同邻居打着招呼,身上还是那身沾着煤灰的衣裳,路上难遇见几个顽皮的野孩子,还不免听到孩子们唱着歌谣嘲笑他:
煤黑子,打算盘,你妈洗脚我看见!
面对孩子的嘲弄,二狗只是憨笑着,顶多只从腰间褡布上取下插在那的那根短粗的旱烟袋,装模作样的打上去。
煤黑子是京城最下九流的活计,从来都是辛苦活,一筛一筛的摇,一筛一筛的晒。干了一天下来,也就只有眼珠是白天的,碰着心好的东家,会备下两桶水,还能洗洗,若是寻常的东家,至少也就是让人提点井水擦擦。
过去他是走街串巷的煤黑子,过了冬防能闲下小一年来,往看要么是去扛苦力,要么是进煤行,今年和往年一样,他进了煤行,不过是新开的一家——“华扬号”,刚一开张,就靠着那蜂窝煤挤兑的满京城的煤行都干不下去了。
“现在的东家倒是不错,给备两桶热水不说,中午的饭里,还有大片的肥肉哩!”
心里这么想着,二狗的脚步便加快了,早去一袋烟的功夫,能多挣好几文钱那。
“二十两一个煤机,没准等进了冬,便能置下来一个!”
二狗虽说名子傻,可心思却活,若是置下一个煤球机,入了冬到了家家户户备“冬防”的时候,没准一个冬便能挣上几十两银子。
心里这么想着,经过街口时却听着街边传来声喊声。
“哟,二狗,这赶着干嘛去啊,是投胎啊,还是奔丧,走的那么急?”
听着声音一瞧,是孙记煤行的伙计丁四,二狗连忙奉了个笑。
“我瞧着像是奔丧!”
丁四旁边的一个并不认识的伙计在一旁附和着。
“可不是奔丧咋的,瞧瞧那脸模样,以为拾了媳妇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丁四不饶人的话,换来的只是二狗的憨笑。
“丁,丁四爷,瞧您话说的……”
看见二狗那憨样,丁四却把手朝着门旁挂着的价板上一指。
“二狗,你瞧瞧……”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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