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到冰冷而新鲜的海风,林恩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此时甲板上略显拥挤,席地坐、躺的大都是国防军和党卫军的伤兵,也有一些并未见有明显伤处的官兵,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侧前方的海面。林恩冲到舷侧栏杆旁,这个夜晚天色阴沉,没有半点月光和星光,船只夜航时又关闭了外部灯火,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以至于那仅有的一团光亮就如同幽灵鬼火般飘忽。
站在甲板上仔细观察,火光下的船只轮廓还是基本可以确定的。越是如此,林恩的心情越是不安,那会是白山羊胡子一家所在的轮船吗?天啊,上面那么多难民,肯定没有足够的救生船,即便有救生衣,泡在这冰冷的海水中也是要命的——更让他不敢想象的一点是,有多少人在轮船爆炸时当场死亡或是身受重伤的?又有多少人在混乱中遭致踩踏挤压?还有多少人被困在船舱中逃生无门?
两部涉及沉船的大片——《泰坦尼克号》以及《珍珠港》的一些画面映入脑海,充斥于心的忧虑让林恩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兵,他不顾一切地沿着舰桥舷梯爬了上去,在海军官兵们的诧异眼光中冲进舵室:“那是先我们一步从柯尼斯堡起航的船吗?”
回应林恩的并非答案,而是一句冷冰冰的“嘿,士兵,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出去!”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甲板上和劳伦茨.巴赫——那名23岁的武装党卫军中校、特别行动部队一级指挥官,握手交谈的海军军官。
看着这名已经步入中年、身材不高却很敦实的海军尉官,林恩眼里简直喷得出火来,他牙关紧咬,按耐着满腔怒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的家人在船上!我有权知道他们的处境!”
海军尉官虽然表情不善,可听了这句话,他终究没再以强硬的姿态驱赶林恩,而是冷冰冰地回答说:“我奉命行事,职责所在,不容其他人干扰!”
若是拳头能够决定一切,林恩肯定不会这样客气地站着,他死死紧盯着尉官,说道:“那么,您至少可以告诉我,那是否就是我所指的那条船!”
海军尉官皱起眉头,就在这时候,一个平和有力的声音在林恩背后响起:“舰长先生,何不直言那艘船是从拉脱维亚方向来的,并非从柯尼斯堡前往丹麦的?”
林恩连忙转身,只见穿着黑色长款皮衣的劳伦茨.巴赫中校将手背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进舵室。他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正面几乎看不到那双锐利的眼睛,但,这样的姿势真的很酷。
“噢,是您啊,巴赫中校!”海军尉官的口气果然软了下来,“的确,那应该是从拉脱维亚方向来的!因为担负了重要任务,又不清楚海面上的状况,我们的军舰不能贸然过去,但我安排了救援小组,他们将乘坐舰上的交通艇前去施救!”
所谓的交通艇林恩先前瞟过一眼,也就比普通快艇略大一些,能够挤下二三十个人就不错了,这样的施救恐怕也只是在形式上聊表心意。不过,既然确定那不是白山羊胡子一家所搭乘的轮船,是全力以赴还是无所作为,他完全不必那样介怀——一介小兵决定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
走到林恩身旁,巴赫停住脚步,依然用那副不卑不亢的腔调开口道:“我们的年轻士兵有些冲动,舰长先生,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海军尉官客套地回答说:“您言重了!这位先生的心情我们完全可以体谅!”
巴赫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很是自然地回转身:“走吧!林恩。这就是战争,凡事尽最大的能力,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不必太过苛求!”
听了这句话,林恩心中的悲愤一扫而空,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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