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洛咬牙道:“关闭全部防水隔舱,通知舰内人员除损管队外悉数撤到甲板,放下救生艇!”
这样的命令距离弃舰仅有一步之遥,大副愣了两秒,一脸沉痛地致以敬礼。
“亨利!”安格洛温缓的语气仿佛是在和多年的战友告别,伤感之处足以令人黯然泪下。
“长官?”大副收住已经迈开的脚步。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别放弃!”安格洛说。
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下,大副的眼中似有希望的闪光:“明白!”
在这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关头,他说完便迅速回装甲指挥室去了。
安格洛茫然转身,曼特博士已经来到他的身旁,正准备沿着舷梯下到甲板去舯部指挥人员转运那两个用大铅筒封闭的原子弹主体,恐惧、焦虑以及绝望的情绪体现在他的脸上同这些长年与海为生、饱经战火洗礼的职业军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这是有心无力与心力交瘁的区别,更是万般无奈和万念俱灭的差距。
安格洛长了张嘴,想说些拜托和祝福的话,词到嘴边突然穷尽——曼特博士的心态竟也如出一辙,这两人最终只是神情黯淡地相互点了点头,错肩而过。
等安格洛回到了能够直面灾难的战斗舰桥,杰特利卡又回到了先前那副茫然环顾周围的模样。此刻,跳着海上华尔兹的“奥里斯坎尼”号已经驶远,从舰队左侧绕过的弗莱彻级驱逐舰正拼力追赶自己的旗舰。遭到鱼雷直击的轻巡洋舰“文森斯”号就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在挣扎中耗尽了气力而只能无望地渐渐沉入水中,海水已经淹至它的舰桥中部,舰上已经看不到有活动的人影,但事发如此突然,很可能还有人被困在漆黑、冰冷、封闭的下层船舱,忍受这世间最悲惨、最绝望的困顿境遇。还有在相隔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相继中雷的另外三艘舰艇,为“奥里斯坎尼”号护航的轻巡洋舰已经在一阵无比猛烈的殉爆中解体,钢铁躯体的主要部分从水面消失了,只留下一些勉强逃生的舰员和大大小小的漂浮物;舰底朝天的护航驱逐舰“康林克”号就像是一座长条形的礁石,每当夜空亮起时才能勉强分辨出它那黑漆漆的外壳与周边海水的区别;为“波士顿”号护航的“西格斯比”号在舰队尾部遭致灭顶之灾,并不坚厚的躯体竟接连遭三枚鱼雷命中,最猛烈的那阵爆炸就是在它身上迸发的,吞噬全舰的狂焰是那样的可怕,300多名舰员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将军身旁,安格洛意识到他正在嘀咕着什么,细细一听,这位绝望的舰队指挥官呢喃着:“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闻所未闻的闪电袭击,闪电袭击……”
“确实,我们碰上了一场无法抗拒的灾难,也许从离开港口的那一刻起,最终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安格洛试图安慰可怜的杰特利卡,然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纯属自欺欺人——如果敌人有遍布大西洋的潜艇,何必韬光养晦至今,早就可以截断西方盟军的海上航线,来自美国的军备物资一断,部署在欧洲大陆的盟军恐怕就只剩还手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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