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凡帆靠在墙上,想起佟卫和翁玲劝解自己的话,鼻头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他很少哭,从小到大都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哭,他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男人,应该是父母的骄傲;同时他也是佟璞浩的哥哥,他要成为一个榜样,要给所有人留下一个从容不迫,有胆有识的好印象。可现在,他忍不住。因为隋东,他有太多次忍不住伤心,忍不住想流眼泪,忍不住放下自己所在乎的一切,向他示弱,哀求。
可他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他从不求自己多么风光无限,但他也决不会让自己失态。他那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哪怕是面对佟卫和翁玲。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看上去是那么沉静,淡然,就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慌乱。
可这一次,他慌了,一切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整顿自己,来不及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也来不及找出自己那副从容淡定的面孔……
如此狼狈,真是太差劲了……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宋凡帆好像轻轻地笑了一下,也许没有。
他有些恨自己的。
恨自己没能早早认清事实,恨自己没有听从家人的劝告,恨自己无能的依赖着隋东,恨自己优柔寡断,舍不得他,放不下他。
早在去年知道赵乘方时,就应该选择放弃的……宋凡帆这样想着。没错,要是那时候他果断一些,从此和隋东分了,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事……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已经是凌晨夜半了,这天,是冬至。好像气温也骤降了下来,宋凡帆用棉被将自己裹起来,静静的坐在床上,听着窗外不时呼啸而过的北风留下“呼——呼——”的声音。冬天来了。
他有些困了,但他不想躺下睡觉,因为他知道,就算躺下了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隋东。就这样坐着,虽然累的没劲,但总有一种惩罚自己的快感,就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宋凡帆心在底里将这一晚的反省作为了某种神圣的仪式,就像虔诚的教徒向上帝忏悔,他希望自己也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一些自己对家人的罪恶感,没有什么比精神和内心的痛苦更加折磨人了。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了之前在那个小房间里,那个信耶稣的咨询师压着声音告诉他:
“那让我来救赎你吧,相信我好吗。我知道你正徘徊在悬崖边上,犹豫不决,选择相信我一次,有何不可?”
“当你执意抓住你的执念时,就是在犯罪。上天会惩罚你的家人,因为他们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会惩治你所谓的爱人,因为他诱惑了你;也会惩罚你,因为你违背了自然的法律,违背了主的意志!”
现在想起来,宋凡帆有些相信那人说的话了,他可能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审判期到了。可是他想请求审判者将所有的罪名判给自己,他不希望任何人替自己承担苦难,这个人情他还不起。至于隋东,那人大概已经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隋东给了他温暖,却又打破他所有的希望,而宋凡帆却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真心给了他。虽然宋凡帆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几年间,他在用心的呵护这份自以为珍贵的感情,他曾幻想过他们以后会有的各种各样的生活,但从没料到这样快就没有所谓的以后了。
不同于儿时对异性的好感,宋凡帆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在一起时也从没想过分开后他要怎样。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家人,朋友和爱人不过是别人身上的标签,与自己无关;隋东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体会,那是他从来不曾想象得到的美好。
慢慢的,宋凡帆在自己的世界里辟出一个位子来,给了隋东,后来那个位子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大,几乎成了宋凡帆世界中最主要的那个人;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宋凡帆的世界里依然只有家人,可与以前不同的是,隋东走了,留下了巨大的空位,没人能填满……就像破镜重圆,裂痕依然还在;拔下木板上的钉子,伤痕却无法抹去。
比起隋东,此刻宋凡帆最恨的人是自己,他怨恨隋东欺骗自己,辜负自己,可更恨自己放不下他,不能坦然的接受事实。他多希望自己能再冷漠一些,再淡然一些,更加不在乎一些。过了今夜,他还能是那个淡然冷漠的宋凡帆,不关心任何自身以外的事,做回那个沉着的自己。
有道是:今年花胜去年红,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欧公借花感叹人生聚散无常,又何尝不是说人间不过有聚有散,自古便是如此,何必为了已经散了的人感怀,来年的花自有人赏,是不是故人又有何妨?独自一人又有何妨?
这阴霾……他总要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