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这个伟大的复读班战无不胜！”焦振海积极响应。四虾皮子也来了兴致，卖弄起小学天天读语录练就的本事，毫无顾忌地篡改伟人名言：“伟大领袖**教导说：军民团结紧紧的，看看天下能怎的！”大家一起鼓掌，他们忘记了，倒退五年，如此篡改肯定得挨批斗。真正的语录是：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丽丽发现陈义志开始耷拉脑袋，担心他支持不住，趁着闹哄哄的机会，悄悄塞给陈义志两个桔子，她只带来这么两个，醉眼朦胧的陈义志当时一激灵，火速把桔子揣裤兜里。

彭钢端着酒提醒魏勃：“你不去敬丽丽一杯吗？”魏勃闻听，气哼哼白了他一眼，没有反应。小摩托尖着嗓子提醒：“唱歌吧，听我起头：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预备——起！”

本来是男女生对饮，变成军民团结，最后唱起抗日歌，晚会成了无主题变奏曲。蒋校长和王成真老师来到教室时，发现菜盆空啦，饭桶里的高粱米饭还剩一大半，桌子上，地上，有好多酒瓶子，学生们一个个兴奋的想撒欢儿。两位领导也带着五分酒意，尤其王老师，居然带着一大包葵花籽。此刻学生们也没有畏惧之心，领导也不摆平日的臭架子，把教室简单收拾一下，重新围炉而坐。

陈义志跑操场上，他以为自己非吐不可，其实呕了半天酸水，胃里根本没东西，冷风一吹，他觉得精神复振。三口两口吃掉了桔子，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吃桔子，没品出味道，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冰心的《小桔灯》。正在出神，二猫崽子像幽灵一般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把陈义志吓一大跳：“二叔，你来了怎么不进去？里面正热闹呢，走！快进去。”

二猫崽子在外面呆太久，被冻得够呛，嘴都木啦，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陈义志借着酒劲儿道：“你不想进去就在这儿等会儿，我马上去叫她出来。”二猫崽子的脸蛋本来被冻得像冰坨，闻听此言立刻火烧火燎起来。

教室里依旧热闹非凡，兵工厂的学生继续胡闹，而且开始没大没小，非让领导表演节目，其实大家本来没抱希望，王成真老师却不推辞，大大方方站起来道：“可以，但每个人都得表演个节目，你们不知道，蒋校长拉胡琴唱京戏是本地一绝。”

学生们惊讶之余，狂热地鼓掌跺脚拍桌子。趁此机会，陈义志悄悄走到谭国娟身边，不动声色地往窗外指了指。谭国娟先是一愣，俄而死盯陈义志一眼，见他又庄重点点头，顿时慌乱起来，左顾右看之后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悄悄跟王晓云说去厕所，然后无声无息地溜出去。丽丽挤到陈义志身边，眼睛看着王成真，压低声音问候陈义志：“班头，没事吧？你也太轻便削薄（体格弱）啦！”

王老师清清嗓子，先哼了哼调子，戏谑地学着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台词：

“人老啦，弦儿也调不准啦。”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他唱：“五十岁的老司机我笑脸扬啊，拉起那手风琴咱唠唠家常，十八岁我学会了开汽车，摆弄那洋汽车咱是那老内行啊……。”

标准男中音，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啦，也把气氛推向*，于是，元元吹小号，她早有准备；彭钢吹口琴，临时凑趣；小摩托竟然扭大秧歌唱二人转；丽丽则更绝，干脆说玩疯啦，肆无忌惮地跳了一段大家有所耳闻、但没机会见识的迪斯科，她在讲台上夸张地甩头扭腰摆胯，拉直了蒋校长的目光，却使王成真紧皱眉头。意识到情况不妙丽丽紧张得不行，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台，幸亏练过几天舞蹈的魏勃不怕羞，现场就学起来，还邀请男生，这下救了丽丽，跳舞场面火爆的吓人，兵工厂的男生们纷纷下场见习。大家根本不关心老师是否反对，跳起来再说。这种场合是城市学生发挥的舞台，农村学生对于表演节目，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连好出风头的三叫驴都紧闭嘴唇。到最后，丽丽拉着魏勃，故意装着气不过：“校长，主任，凭什么总叫我们出节目，班长他们好歹也来一个呀！”

彭钢他们自然叫好，王成真老师也反复动员，可是没有人会。蒋校长怕冷场，干脆点名：“陈义志，你是班长，带个头。”

陈义志恨不得把脑袋插裤裆里，蔡元元启发他说：“不会跳就唱，不会唱就说。”四虾皮子带着酒劲，揭了陈义志老底：“他会讲评书。”说完就后悔，这是陈义志的忌讳，小时候家里太穷，他爸爸偷偷请朋友教评书、二人转，准备将来混饭吃。在家乡，唱二人转之类的人是绝对的下九流，逢红白喜事，不能和体面人坐一桌。

“哦，陈义志，来一段。”蒋校长满有兴趣。

四虾皮子再看，略有些吃惊，陈义志并没有生气，而且心情很好，笑容中充满了温和，也带有些许羞涩。陈义志确实有表演的冲动，关键是他不想灰溜溜的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见他一副跃跃欲试表情，丽丽送去一个期待眼神，小摩托则去煤堆里拣半块砖头：“给，惊堂木！”连蒋校长都哈哈大笑。

他会讲什么呢？肯定与众不同。丽丽暗暗地想。

“学学刘兰芳的《岳飞传》。”

“学《杨家将》也行”。

大家七嘴八舌地建议。

陈义志装模作样地拿起砖头轻轻一拍，字正腔圆地道：

“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是初三，正月十五半拉月，腊月三十整一年。”围观的人无不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