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都仍记得母亲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给他当头一棒的话:“这么多年了,怕是连你也忘记了,你于锦儿从小就订过娃娃亲,有过婚约之盟。如今虽然锦儿不在了,可你毕竟也算另娶,你姑母她心里如何能好受了?”
谢逸寒这才猛然想起,少年时他的确听得父辈提过一茬。只是那时他年少意气,更多的是想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名当,所以听过就过了,没有过的放在心上,而锦儿表妹也是年纪尚小,提这个还为时尚早,所以此事就不怎么被长辈提及,慢慢的他也淡忘了。
如今盟约虽在,可锦儿表妹却早早的去了,他八抬大轿娶了他人,姑母若真要来了,怕也是心里寸寸滴血吧。
谢逸寒叹气,真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还在后面,他没有想到命运的转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在莫氏进府的第三个年头,她开始缠绵病榻,天下名医都看了个遍,可愣是没找到治病的良方,这让刚有些喜气的谢府再一次的陷入沉重的氛围中。莫氏的病就这么拖着,熬着,终于在他进府的第六个年头没挺得住,去了。
他不知那一刻应该如何来形容他的心情,沮丧,或是困顿?当然还有难过。虽然他跟莫氏的感情谈不上鹣鲽情深,可到底也是相敬如宾,相处六年,连花草树木都处出情感来了,更遑论人呢?
也是有难受的一面吧,可是更多的是无法适从,他真的是无法忍受全府上下对他那种怜悯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唯恐触及他这个可怜鳏夫的伤痛般,这样的姿态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很悲哀。
他谢逸寒从不需要别人来同情,无论是谁。
为了给这段时光加一个过渡期,他决定出府游历,看这乱世民不聊生,看这山河支离破碎,看过了人生苦难千态,他的心越来越平静,情越来越平淡。
有时候,他也会去百里府拜访姑父姑母,见到姑母对姑父的冷漠,见到姑父悔不当初的自责,看着本该恩恩爱爱的一双璧人走到如今这般田地,他心里就时常感叹,要是锦儿表妹当年能活下来多好,谢府不会因此而压抑沉闷这么多年,姑父姑母也不会形同陌路……
这个想法他也知道只是一种奢望而已,可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奢望有一日竟能成真!
初见时,那全身灰扑扑的娘子傲然骑在驴背上,虽然以一敌十,可仍旧面不改色,手持长弓面容冷静,丝毫不像一个怯弱娘子作风,倒有几分末路英豪的决绝。那一刻,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弦,他随手将她救起,真的只是随手罢了,可瞧她那谨慎防备的模样,难不成还怕他对她是有何想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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