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光又问道:“白帝城就在其间吧?”
郦道元点头。
崔光叹息说道:“汉昭烈帝被火烧连营,季汉之气数已尽也!诸葛武侯六出祁山,不过是尽前世之余烈,徒劳也!”
郦道元却说道:“学生倒是不认为,蜀中有天险之固,季汉之亡,亡于心中失了天险。若没有诸葛武侯六出祁山,早就文恬武嬉不堪战了。”
“这世上的事情,又岂能因为所谓大势而不为?”
两人从《水经注》说到了季汉,事事都不是说当下,可句句都说的当下。
崔光叹息一声说道:“我已经老了。”
郦道元昂着头,看向崔光满头的华发,他也终于躲开了眼睛。
崔光已经六十多了,他想起当年在孝文帝身边筹谋改革的时候,辅国将军王肃和当时的黄门侍郎崔光,两人争相进策,今日王肃进一策,明日崔光进一策,那时候国事如同烈火烹油,郦道元在孝文帝身边筹谋,又辛苦又充满了成就感。
可如今孝文帝早已经驾崩二十年了,孝文帝改革的主要推动者王肃也在扬州不明不白的暴毙,时年三十八岁。
崔光经过三朝动乱,如今还任着国子监祭酒,早已经远离朝堂大事了。
谁还能要求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继续为了国事操劳呢?
郦道元叹息说道:“前日,散骑常侍、给事中张仲瑀找上我,说是要向朝堂上书,要求吏部铨别选格,不得由羽林虎贲军职转任清流官,排抑武人。”
崔光闭着眼睛听着,等郦道元说完,他开口问道:“张仲瑀?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
郦道元点点头。
崔光问了一句,就闭上眼睛。
郦道元急切的说道:“崔公,当年孝文皇帝改革的时候,留下羽林虎贲入仕的途径,一是为了国家尚武之风不坠,二是为了安抚国族和汉人中从军的寒门,使之有晋升之阶,不至于闹出事端来。”
“张仲瑀要排抑武人,若是闹出乱子来要如何收场?”
“那张家已经是一门两散骑了,二子都以清品起家入仕,依然还嫌不足,连武人入仕的路都要抢了!”
“崔公,若是真的酿成事端,朝廷要如何收场?”
崔光依然是一言不发。
郦道元终于叹气说道:“崔公,我想要起复。”
崔光这次终于开口道:“可。”
郦道元知道崔光这么一句“可”,分量是相当重的。
除了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之外,崔光还有一份工作是给小皇帝讲课,也就是皇帝的老师。
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崔光就在现场,当时重臣们还在迟疑要不要召集诸王再确定继位的事情,力排众议让小皇帝连夜继位的就是于忠和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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