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含义就更深了。
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代的玉米将会被压制住,再无翻身的机会。
杨荣的脸上不大好看,却没有否认。
方醒觉得朱棣留下的三杨,至少杨士奇算是个君子,而杨荣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只有杨溥,一直不显山露水,让人看不出此人的路数。
杨荣无言以对,方醒笑道:“这两件事都是关系到大明未来的发展,可以说是能让大明脱胎换骨,消除以后崩溃隐患的重要手段,杨大人,谁在支持?谁在反对?”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逼问着杨荣。
杨荣没有躲闪,说道:“本官是支持的,但本官对你的激进有些疑虑。”
“你觉得本伯先行清理兼并之事是弄反了吗?”
杨荣愕然道:“你知道?”
方醒笑道:“当然,先动税,那样的话百姓会支持,随后再动兼并,百姓的支持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杨荣觉得方醒还是清醒的,可为何就没弄清楚先后秩序呢?
“因为……”
朝阳温柔,屋子里的寒气仿佛被逼了出来。
方醒缓缓的搓着手,那粗糙的手背看着就像是老树皮。
“因为我等不及了。”
室内寂静,能听到外面风吹树枝发出的轻微声音。
杨荣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苦笑着。
他抬头看看方醒,失笑道:“你还年轻,和本官比起来,你年轻多了,为何等不及了?”
方醒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担心的是,哪一天,支持突然就没了……”
杨荣侧脸过去,沉声道:“兴和伯,你想多了,陛下意志坚定,不会妥协!”
方醒微笑道:“我也相信他不会,不过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的身上,大势当前,我若是不先找最难的那件事去解决掉它,我无法安心。”
“即使要多付出许多代价?”杨荣不解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和方醒就像是两辆马车,看似很近,中间却有着一道鸿沟。
不可逾越的鸿沟!
方醒目光下移,皱眉道:“你的手在发抖!”
杨荣快速的收回了左手,强笑道:“没事。”
方醒揭穿了他的谎言:“你这是心神激荡,为何?难道是因为道不同吗?”
“南方那边在鼓噪,兴和伯,麻烦不小。”
杨荣没有回答方醒的问题,转个弯就说了最让大家忌惮的南方士绅。
“他们在旁观!”
方醒不觉得南方士绅会马上成为大患。
“文无第一,当年南北榜事件的影响可还没消散,南方的读书人大概要嘲笑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杨荣下意识的握着茶杯,然后才发现茶水都变冷了。
他喝了一口冷茶,起身道:“兴和伯,此事的变数还有许多,济南可能稳住?”
方醒起身准备送客,说道:“济南的问题不大,可随后肯定要扩散到整个山东,时机对不对,这却要看朝中的决断,不过我觉得……”
杨荣抚须道:“你想让人寝食难安?”
“看情况吧,首要是稳固济南,那些佃户不肯承认自己是投献到了士绅家,头痛啊!”
杨荣回到了值房,几位同僚都没问他。
快午饭时,杨荣起身活动了一些身体,说道:“一税制之事会暂缓,目前朝中就盯着各地对清理投献之事的消息,及时汇总,报给陛下。”
说完后他看到大家都没反应,杨士奇甚至在捂着额头,就问道:“本官走了时候,可是有事发生了?”
金幼孜把毛笔搁下,搓搓脸,说道:“刚才的消息,昨夜东厂和锦衣卫趁夜出城,人数不少。”
不用别的话,杨荣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皇帝迫不及待的把一税制的消息放出去,就是在为方醒减轻压力。
百姓们得知了此事会如何?
有盼头啊!
和投献到士绅家去相比,肯定是一税制有盼头啊!
那谁还会反对?
杨荣想起先前方醒对皇帝的担忧,不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