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永嗔从自己挨了这一脚,才知道从前看的书里,主角断骨咳血,三五天就又生龙活虎了都是骗人的。以这会儿的医疗条件,哪怕他用着最顶级的医生、良方、佳药,也足足熬了大半月才能下床,还不敢快步走动。
太子永湛那句“你且安心养伤”不是说假的。
当日永嗔不欲牵连太子哥哥,不许人往毓庆宫传信,没能成功。
但换成太子永湛铁了心要幼弟“安心养伤”,那真是一丝旁的消息都透不进来。
更何况永嗔前番断骨剧痛,就算要报仇雪恨也总要等身体跟上来。
那日景隆帝佩文斋里大发雷霆,此事后来却悄无声息了。
不知是景隆帝惊觉此中水深,要快刀斩乱麻;还是不欲朝堂纷争,只派人暗中查访。
永嗔便将成炠一事暂且压在心底,倒果真在毓庆宫中安心养起伤来。
太子永湛虽然政事繁忙,却也担心幼弟养伤寂寞,每常得闲,便同他来说话游戏,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赌书泼茶,拆字猜枚,无所不至。
永嗔倒也十分快活。他自从住到毓庆宫中,有太子哥哥这么个精致人比对着,才明白自己以往的日子过的多么粗糙。他年方十二,从前师傅教的都是些,于诗词上是不大通畅的,太子所教的游戏中,独有“拆字”与“猜枚”两样最让他喜欢。
所谓猜枚,就是把瓜子、莲子或黑白棋子等握在手心里,让旁人猜单双、数目或颜色,猜中者为胜,不中者罚饮——是一种极为简单的快乐。
永嗔伤处未愈,自然不能饮酒,便以白水代酒。
白水喝多了,也是颇为可怕的一项惩罚。
太子永湛见幼弟连输几次,已灌了一海碗水在肚中,忙笑着止住,“今日且猜到这里罢了。”
时近子夜,闲杂宫人都歇下了,只一个苏淡墨垂头立在门槛内,眼观鼻、鼻观心。
一切都那么静谧。
簌簌的落雪声中,惇本殿的黄琉璃瓦下,大红灯笼越发亮了,映在雪白的窗纸上。
永嗔拥被坐在榻上,从里面望出去,只觉模糊的红里透出温馨来。
在这红墙圈起的皇宫里,这份温馨是多么难得。
他眷恋这氛围,不肯睡去,又缠着太子拆字做耍。
往日太子永湛陪他拆字,玩的是极浅白的文字游戏,只把一个字拆开使作一句话,譬如黄庭坚的“你共人女边着子,争知我门里挑心”,拆字合并恰为“好”、“闷”二字。
简单至极,永嗔解起来自然容易。
这会子太子永湛却是要幼弟早些休息,因笑道:“你非要玩也使得。只今夜咱们玩个新花样,拆字联诗你可会的?”便口占一句,念道:“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永嗔本就疏于诗词,一时间哪里对的出来,只歪头细思,呆呆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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