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兴许是闻家的那个小少爷!”安云起一敲拳头,“对了,你也见过一次的,应该是我们上中学那会儿,王少不是拉了一帮人去他家新开的游乐园玩嘛?”
他这么一提醒,裴渡模模糊糊的印象终于也清晰起来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同去的人当天玩了什么早就记不清楚,然而有一个小孩倒是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
“我记得那个小娇气包也是绿眼睛来着,好像是什么混血儿。”安云起说,“仗着自己长得可爱,脾气大得不得了,一群傻大个ALPHA还争着给他打遮阳伞,连王少都特别宠着他……”
裴渡记住的却是另一件事,当时他正无聊闲逛,忽然发现气球摊那里有个人射得特别准,便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那绿眸的少年端着枪,神情极为专注,一枪一个气球,百发百中,很快就赢得了头奖——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引人注目地摆在奖品栏的最上方。
那绿眼睛的孩子太小了,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他的战利品。
王少当时也在那儿,便替他把兔子抱下来拿了过去。正巧这时候一帮人从云霄飞车那儿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便开始起哄:“王少好枪法!”
“牛逼!全打中才能赢到这只兔子吧!”
“好可爱,让我摸摸看吧王哥……”
“哎呀,人家打了兔子送给小男友,你掺和什么?”
王少是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也是这群人的绝对中心,他面带微笑接受了所有人的奉承,就如同一个狩猎归来的国王一样,将巨大兔子玩偶塞进了少年的怀里,“送你了。”
那少年抱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兔子,仰着脸看向王少,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说道:“这是我自己赢来的奖品,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清朗的声线如珠玉般坠在地上,空气刹那间变得极为安静。一群半大的孩子,也在瞬间察觉了那种尴尬和窒息。
王少的脸黑了,从来没有人敢让他,一个身世显赫的ALPHA,在大庭广众下这样丢面子。自己处处宠着他让着他,他却如此不知好歹:“你什么意思?!”
周围人都嘀咕开了:“就是呀,人家好心把兔子送给你,还不说谢谢!”
“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呗,觉得别人都得让着他……”
尽管没有人看到前情,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王少是赢得胜利的人。
少年倔强地站在人群中间,被千夫所指。他气得眼眶通红,走上前去把兔子往王少怀里一塞,叫道:“你自己留着吧!”
然后他大步走到了气球摊位前,甩下十块钱,端起枪就开始射击。
“砰——砰——砰——”每一枪都快准狠地射爆一只气球,好像那是敌人的脑袋。最后一只气球爆掉,少年干脆利落地收枪,自己从跳起来拽了一只和兔子一样大的鲨鱼玩偶下来。
他抱着玩偶,威风凛凛地环视了周围人一圈,仿佛一个骄傲的士兵,尽管眼圈还红着,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谁还想要?再来一次我还是能赢。”
一片鸦雀无声,王少恼羞成怒,恨不得踹他一脚。周围的人观察着他的脸色,都上来劝慰,又指责少年没有礼貌。那少年却懒得再听,一个人抱着玩偶、昂首挺胸地走了。
接下来的半天,王少依然是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前拥后簇。裴渡偶尔扫到几眼,发现那个少年就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他的超大号鲨鱼一起坐旋转木马、玩旋转茶杯、看歌舞演出……
他不觉得那少年有错,只是认为他不懂得这世界的游戏规则。
这样的人往往要吃许多苦头、流许多血泪,直到遍体鳞伤,才能看清世界的真相。
安云起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那姓闻的小子特别不识好歹,谁的面子都不给。我就记得他眼睛特别大睫毛特别长,跟个洋娃娃似的……你觉得刚才那新生就是闻家小少爷?”
裴渡摸着下巴,记忆中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然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笃定:“嗯,我觉得是。”
“我觉得不是。”安云起说,“闻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穿得那么破烂,坐在台阶上吃西瓜啊?他那么娇气,还特别爱虚荣,明明不是自己赢的奖品,非要撒谎……”
裴渡觉得很神奇,明明当初他和安云起目睹了同样的事,然而安云起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偏差:王少变成了宽容大度的正面角色,是永远不会错的ALPHA;而那个小少爷仍然是无理取闹,惹得众人不愉快的娇气包。
“但是绿眼睛的混血儿很少见吧?”裴渡说。
“NONONO,你要相信人的本性难移,”安云起很自信,“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算饿死也不可能出来打工的。”
“本性难移吗……”某种程度上,裴渡其实很赞同这四个字,因而也更好奇是什么让闻小少爷变成了如今这样。
安云起正闲出屁来,眼珠一转就转出了个坏主意,他勾住裴渡的肩膀,眼神朝厨房瞟了瞟:“我有个办法,能验出来他是不是那个小少爷。怎么样,要来打赌吗?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裴渡插着口袋,无所谓地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