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探察得清楚,这徐敬德在此地素有威望,故而那些村民有争端的时候,不去官府,而是直接交由他来主持裁断。
这些村民都是出身贫寒,务农为业,虽然在吃用上有所欠缺,看上去面黄肌瘦,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但是因为常年劳作,着实有一把子力气。
但这座竹楼有他法力加持灵光,莫说损毁,这些人方一接近这座竹楼一丈之地,便被排斥开去。
而洪吉童顽心起来,更是仗着打通了两三处窍穴,身法灵动矫健,四肢有着不知几百斤的力量,只是随手拨拉,便将这些人搞得人仰马翻,有如旋风一般,在人群中进出几次,已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尽皆倒地不起,
好在他得了陈浮生的约束,还不敢出手伤人。
而旁边一些心思机灵的人眼见不妙,向早就着徐敬德的那一处精舍跑去,想要请出这位大人物出来主持公道,洪吉童也不阻拦。
寻常百姓,不识文字道理,愚昧懵懂。
最多不过不惑之年以后,便自容貌枯槁,精气神更是涣散黯淡。
虽然不是修士,不通武艺,但读书人知书明理,自然也有一股与凡夫俗子迥异的心气支撑。
在新罗、百济这种蛮夷之地,更是如此,便是没有头上那一股文气,陈浮生也断然不会认错,更何况这位花潭先生眉宇明快,眼若曙星,衣冠严伟,被一群人簇拥其中,用鹤立鸡群来形容都太过简单。
徐敬德小步疾行走出家门,先是查看一下地上众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然后再看向收手立于道旁的洪吉童,最后就是抬头望向竹楼。
他的见识自然比这一干村民要高出许多,一眼看出这座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竹楼绝非人力所为,定有鬼神之力在其中。
不过儒家号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徐敬德读书数十年,对于这些也远不如常人那般惊惧,世事洞明,知道洪吉童毕竟年幼,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就整整衣衫,双手拱手于胸,朗声开口道:“松都徐可久在此,还请高人出面一晤!”
“守正素闻松都有贤人居于花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浮生随口说出好几年没有用过的表字,便自提步从窗台虚空迈下,缓步在徐敬德身前立定,还了一礼。
看着到底的村民,陈浮生袖袍一挥,发出一道法力将这些人凭空扶起,调理气血,然后回过身来,面带歉意道:“王某方自从大齐求学回来,打算安居于此,却是没想到童子年少轻狂,仗着学了些武艺便自卖弄本事起来,居然打伤了这么多人,委实是我管教不严,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说道这里,陈浮生袖手托出一个铜盘,摆放了些散碎银子道:“这些银钱便算作在下补偿的汤药费吧,王某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人事一无所知,如何分发,还要有请先生多多费心。”
其实洪吉童下手颇有分寸,这些人之所以倒地不起,倒有大半是担心起来后再被洪吉童放倒,如今看到徐敬德一出,非但有人出面认错,更有银两补偿,各个都是精神百倍,眼巴巴地望着这位花潭先生。
新罗与百济,虽然有着金银矿山,但限于冶炼开采的工艺,远不如大齐,对于这些平头百姓而言,这一二两碎银已然是平生所见过的最大财富,早已将之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徐敬德轻咳一声,方才他刚要开口,却没想到陈浮生下手如此之快,转眼间就将事情尽数抹平,倒让他现在有些不上不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