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不配位,能者居之。
这本是修行者世界中的最高准则。
而最先将这样的规则和思维根植于修行者心中的,就是一统天下的秦帝国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嬴帝。
秦,或者说当年的前秦,之所以能作为七国中不算强的诸侯国从中期崛起,最终成为大陆霸主,从某种意义上,靠的就是军功制度和能者居之的传统。
姬嘉树看着院中水雾,因为年纪阅历他并没有见过当年秦统一大陆的王者之师,但他曾经听说过,当年在秦军中,队伍中的小兵甚至有资格挑战长官,只要他觉得那个将领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越级挑战。
当然这种挑战并不是单纯的比武,且不准在战时进行扰乱军心,但秦帝国当时不论出身,高位功者能者居之的传统,的确缔造了一只虎狼之师。
“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可以说当年每一位能在秦帝国坐稳位置的将领,都有着货真价实的过硬实力。
当然,这也是当年了。
看着水雾汇在地上成为泥水,姬嘉树神情复杂。
如今的前秦显然已经失去了这样一种精神,当初在天目山那个女子的功绩就没有得到承认。而如今的前秦马球队里,据姬嘉树所知也是以世家子为主。
虽然嬴珣已经尽力协商了,但世家子本身就具有一定实力,在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世家绝不会让步。
“公主殿下提出,如果她能在马术击球上打败至少一名前秦参加者,她应当就可以换得上场的名额。”
这个说法的确符合能者居之的说法。
一个国家要八个人,这个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整个队伍中不可能全是强者。更何况是积贫积弱的前秦,队伍中不可能全是等阶六,前秦拿不出八个等阶六来。
而只要是等阶七,那个女子就有能力击败。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这一点姬嘉树深信不疑。
这一点已经在稷下之宴上得到了证实。
那个女子同境界无敌的传言可不是吃素的,起码姬嘉树是相信了。
然而,思及之前和那个女子的对话,姬嘉树面沉如水。
他当初反对那个女子去挑战前秦马球队,不是因为他觉得嬴抱月打不赢里面等阶七的修行者。
对那个女子而言击败前秦队伍中的一个人是完全可能的。这一切事先他能想到,毕竟一支队伍中总有短板。
但这个世界对那个女子的残酷就在于,哪怕她不比前秦上场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要弱,但她依然很难让前秦继子敢冒极大风险去用她,她的存在本身就难以服众。
“殿下先是先和一位似乎水平靠后的修行者比了马术击球,”季四气喘吁吁地说道,“然后殿下打掉了对方的剑,直接把人从马背上都掀了下来,但前秦的修行者却依旧不接受殿下出场。”
姬嘉树的手指捏紧窗棱,目光微沉。
他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他之前才反对那个女子天真地去挑战这一切。
他承认那个女子的确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她有自信的资本,但他之前觉得这个女子实在还是太过天真。
他觉得嬴抱月恐怕以为自己能打赢一两个前秦马球队的成员,就能取而代之。
实在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当时霍公子说是那个修行者让着女人,不敢对公主下手,才会一时不查落马,”季四看着姬嘉树道。
能打赢一两个前秦修行者,就能破天荒让一个女子上场,根本就是做梦。
姬嘉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霍湛的不屑的神情和会说的话。
“而同时归公子也和前秦境界最低的一个个参加者面对面冲马击球,归公子进球数远高于对方,但前秦人还不同意让归公子出场,嫌弃归公子境界太低。”
什么能者居之。
境界低的修行者能战胜境界高的,那都不过是偶然。
平民能打赢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定是耍了下作手段。
这就是现在修行界,现在的修行者会有的想法。
姬嘉树注视着院中的水雾,神色混沌不清。
一滩烂泥。
然而……
看着大颗大颗的水珠,姬嘉树忽然想起之前听陈子楚口中曾描述过的,那个女子从泥水中爬起的身影。
他想起季四刚刚的话,这个女子最终,取得了胜利。
“那她到底是怎么让嬴珣换人的?”姬嘉树静静看着窗外大雨滂沱。
世上永远不乏阴谋,雨水冲刷万物,而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响起季四饱含着大量感情的声音。
“公主殿下在一瞬之间拔剑,向所有前秦参加者提出挑战。”
季四眼前浮现出那个少女一人一剑面对无数少年的身影。
“殿下说,”季四声音有些颤抖,“既然一次是偶然,那八次定然不会。”
那个少女骑在马上微微一笑。
“我们一个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