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如法施行,布置完毕后,问太监:“这镇中究竟藏着什么人?”太监冷笑道:“杨校尉你都不知道,咱家又如何能知晓”杨昊见他不肯说,只好作罢。河流虽然改道,但因为镇西地势低洼,现在已经形成了一条南北走向的狭长池塘,塘中水不多,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午时刚过,真珠镇那边突然响起两声号炮,顿时杀声震天,数千名神策军由东南北三面涌向真珠镇。飞矢雨点般遮黑了半边天。不过半个时辰,杀声便止息了。领路太监眉飞色舞地叫道:“文世茂果然是当世名将,这才多大会工夫就将乱党的老巢给端了。”
文世茂为神策左军前军统军将军,与胡龙海同岁,号称“神策军第一柱石”,一直驻守关中北大门良辰关,不知几时秘密回京的。领路太监忽然指着冰面上惊喜地叫道:“杨校尉,你立功的机会来了。”杨昊抬头一看,只见冰面正有四五个人慌慌忙忙往这边来,为首的一个竟然就是年濠!
杨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珠镇其实是刺马营的一处重要据点,也是宫变之后长安城所剩的最后一个据点。仇士良一直在暗中搜寻这个秘密据点,却一直没有进展,于是他冒险走了一步棋:先让年濠把韩约救出去,然后通过跟踪年濠找到真珠镇。
杨昊浑身的血液骤然冷却,他暗暗抓住了刀柄,心里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打算。那太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杨校尉,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啊。你抓不到他们,这功劳可就被别人抢去啦。”杨昊按刀问道:“怎么?我们后面还有人吗?”太监嘿然一笑:“这么好的立功机会,谁肯放过?这条路上还埋伏着七八路人马呢。是护军疼你,才让你来立着头功,你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呀。”
说话间,年濠一行已经接近岸边,更让杨昊想不到的是,人群中还有韩约和罗立言!年濠察觉到岸边有埋伏,急忙招呼众人折头往北面跑。
“弟兄们,抓住一个钦犯赏银五百两!”
领路的太监振臂一呼,士卒们蜂拥而起。救人已经来不及了,杨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军扑倒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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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珠镇南门外的一块平地上跪着两排人,每排有二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参与宫变的“逆党”,官阶最高的是正三品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最低的是正九品校书郎。
“匡美,你这一招可真让我开了眼界了。”吴臣由衷地赞叹道。
“都是老天眷顾,圣上的恩德。”仇士良呵呵一笑,显然十分得意。
他话锋一转,道:“玉量,我还有一处好戏请你来看。”说着他给身边的太监递了个眼色,那太监拿出一张纸,尖声叫道:“赞军校尉杨昊,赞军校尉熊碧华,赞军校尉邵梁春,屯田校尉刘青云,左补办郑颋,赏功郎李龄,出列。”杨昊突然被叫到了名字,心里一度有些茫然,但随即他就镇定下来:“已经是一败涂地了,死便死吧。”
六个人刚刚走出了行列,就被收缴了武器。且每个人的身后都站了两名虎背熊腰的甲士。
“带年濠!”太监一声尖叫。
两名军卒牵着年濠走到六人面前,年濠发髻散乱,衣服也被撕裂,双手被捆束在胸前,被人牵拉着走的跌跌撞撞。
“这六人中有一个是刺马营的叛党。年濠,你指出这个人来,护军大人饶你不死。”
年濠冷冷地笑了声,默然地摇了摇头。
神策军军士从跪着的两排人中随意抓过来四个人,让四人低头跪在地上。
“我再说一次,指出你的同党。”太监的眸子里已经透出杀机。
年濠稍一迟疑,神策军军士手起刀落,砍掉了一人的头颅,血溅起一尺多高。
“不要再杀人了。”年濠痛心地嘶吼道,然后他手指杨昊:“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士卒将杨昊押到仇士良面前。杨昊木然呆立,此刻他的感觉已经有些麻木。“已经是一败涂地了,死便死吧。”抱定这个主意,杨昊心里竟是一阵通明,全然没有半点恐惧。他仰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仇士良,嘲讽道:“中尉真下的一步好棋。”
仇士良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辩解的么?”杨昊缄默不言,把眼闭上了。仇士良使了个眼色,众士卒动手将熊碧华等五个人按倒在地,五人大呼冤枉。
吴臣惊叫道:“中尉,这是何意?”
仇士良笑道:“反贼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一句是真的吗?”说罢微微一颔首,士卒们手起刀落,砍下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当晚仇士良大设筵席犒赏三军,杨昊也在受邀请之列,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席间既有勇士舞剑助兴,又有美人歌舞佐酒。大殿中暖意融融,杨昊却是如坐冰窟之中,浑身冰冷彻骨。几杯酒下肚不觉头晕目眩就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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