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喊了两句,杨昊就在身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床上拍着手,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杨欣目瞪口呆,她无法理解这是杨昊跟她开的玩笑。她冲到杨昊身边,疑惑地看着他的脸,问:“你,你好了吗?”待确信杨昊确已安然无恙,她眼圈一红,泪水就簌簌直落。她搂着杨昊的脖子哽咽着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你死。”
大清早起来杨昊本想开个玩笑,却换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动,他苦笑着,心里暖洋洋的,他搂紧杨欣说道:“你丈夫命大,不会丢下你的。”他心生感慨,自己虽与多个女子有过感情瓜葛,肌肤亲昵,到头来却是怀里的这个胡女更像自己的正牌妻子。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东方兰压着嗓子问:“大哥,您没事吧?”
“没事,你嫂子刚做了个噩梦。”
东方兰觉得有些意外,这是杨昊第一次对外称杨欣为“你嫂子”。当初,他耗费山寨五分之一财产迎娶杨欣,引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为平息众意,他只得坦白自己娶杨欣的考量。山寨中从此知道这个娇小、羞怯,相貌并不出众的胡女只是联系山寨与乌隗部的一枚棋子,对她的尊重也仅限于嘴里的“夫人”二字。
“夫人”、“嫂子”,不仅是词义上的差异,内涵更有天壤之别。因此在这日迎接吴成龙的宴会上,头领们向杨欣敬酒时的措辞、神态就有了很大不同。杨欣到底还年轻,她还不能从这细微的差别中体味出更深一层的含义。
吴成龙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杨昊向他敬酒时,他的眼神里就闪烁着一丝异色。该说的他一定会说透,不想说的,猜也是白猜。
宴席散后,吴成龙坐在了杨昊的书房。杨欣捧来了醒酒的酸草汤,吴成龙忙起身迎接,杨欣矜持地笑着,说:“吴大人是贵客,该让我来伺候你。”
杨昊听她话说的暧昧不清,就对她说:“我跟吴大人有话说,你先下去吧。”杨欣拿瞪了杨昊一下,才捧着托盘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眼眉已经弯成了两道月牙。
吴成龙低头品茶,久不发言,杨昊也捧着茶喝,并不急着催促他。这中间来杨欣的侍女杨美、杨目来了两次,一个送干果,一个送梅汤。杨欣出嫁时带了二十名女仆,留了六个在身边服侍,其余的都粗使在外,半年中多半配了人。
四人都以杨为姓,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两句为根据,取名杨美、杨目、杨盼、杨巧、杨笑、杨倩。六个人改了汉名,穿上汉装,乍一看与汉家女子无甚区别。
到六人中最乖巧的杨巧来续茶时,杨昊对她说:“回去告诉夫人,这边不用侍候了。”杨巧却站着没走,磕磕巴巴地问道:“夫人挑了杨美、杨笑给吴大人侍寝,大当家帮问问吴大人愿意吗?”吴成龙闻听这话忍俊不禁,将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杨巧忙从袖中拿出手绢给吴成龙擦拭。
吴成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杨昊说道:“尊夫人好意,在下心领,我独身惯了,不必有人侍寝。”杨昊笑对杨巧道:“你去告诉夫人,我与吴大人要秉烛夜谈。不必费心找人侍寝了,再跟杨目说一声,让她准备几样小菜送来。醒了酒就觉得肚饿。”
杨巧唉了一声退了出去,吴成龙笑问杨昊:“这几个姑娘倒是有趣,看来你虽做了契丹人的女婿,心却还向着大唐。”
杨昊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生于斯长于斯,是大唐不容我,非我弃大唐。”
吴成龙就问:“若有报效朝廷的机会,你愿捐弃前嫌,重新为国朝效力吗?”
杨昊默然一叹,仰面靠在椅背上,呆坐良久才道:“此间无外人,有话请直说。”
吴成龙没有再兜圈子,他从束身衣袋中取出一份用白绢书写的密信,放在了桌子上。白绢的一角绣着刺马营独特的盾牌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