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将卖宅之说,从头到尾又细思了一遍,越想越是有趣,便朝周钧问道:“灞川从卖地变为卖宅,如何进行,细说给朕听。”周钧答了一声喏,说道:“卖宅首要之事,便是划地。何谓划地,便是将灞川三洲切分成数个区域,再根据位置、交通、风水等等,确定这块区域的用途。”李隆基听到这里,有些疑惑:“既然是卖宅,将灞川三洲多划为宅地便是,何须再考虑其它?”周钧摇头道:“陛下,倘若灞川三洲全部筑为宅院,怕是无人愿意来买了。”李隆基:“为何?”周钧:“宅院想要能够卖出去,买家最看重的,不是宅院的大小、庭院、用材、设计等等。”李隆基:“那看重些什么?”周钧:“周边,或者说……配套。”李隆基:“何谓……配套?”周钧:“古有孟母三迁,买家挑选宅院,考虑的因素有许多,交通是否便利,买物是否近市,周遭可有私塾,踏青游园可有去处等等,都是买宅院时要思虑的要素。”李隆基久居宫中,不熟民间之事,听见这些话,看向身旁的高力士问道:“百姓买宅,当真如此?”高力士躬身道:“禀圣人,周二郎所言不假。”李隆基转头对周钧说道:“你继续说。”周钧:“灞川划地时,要把土地分为工、商、士、宅、景、庙六大类。工就是作坊,商就是互市,士就是私塾雅苑,宅就是宅地,景是山水阁台,庙就是佛寺道观。”这言论着实新颖,众人闻所未闻,不仅李隆基,其他人都听得仔细,生怕漏了些什么。周钧:“工类土地需要进料和出货,噪声大,倾倒多,所以要安排在靠近长街,又远离居民活动的地方;商类必须与宅类土地为邻,而且又不能距离工类土地太远,同时还要做到产业分散等等……”李隆基听到这里,向高力士说道:“找个人,将周二郎所说的先记下来,朕回去要慢慢看。”高力士连忙应了下来。周钧继续说道:“士类土地,需要置于风景优美、环境静谧的地方,可以与景类土地交叉搭配,而且周边需要事先留出净地,以备日后扩地之用。”“景类土地,在灞川之中,主要是丘陵、溪涧、瀑布和湖榭,在划地时,可将士类土地和庙类土地,错落的放置入每一个景区,确保山水之景与人文之景,交相辉映,互成别趣。”“庙类土地……在灞川中,已有三处佛寺,两间道观,两间庵所、一座经教寺和一座大食寺。之前就有佛教徒和经教徒,因为争夺宣讲场院,大打出手,后来所幸及时压下,才没有闹出大事。所以,不同教派的庙宇,不可挨得太近,彼此规格也不可差的太远,不然就会引发教徒的不满。”一口气说得这么多,周钧有些口干舌燥,嗓子也有些微微嘶哑。杨玉环在一旁发现,对身旁的宫婢说道:“去给周二郎添些酒水。”周钧向杨玉环称了谢,饮尽酒水后说道:“划地一道,最后也是最难的,便是宅类土地。”李隆基问道:“宅院划地为何是最难?”周钧:“宅院设计,寻工造大家来做,并非仅仅只是做出一套样板方案。而是要根据不同买家的需求,完成十几套方案,再从中选取出数套,作为样板向买家推介。但是,不同方案建成的宅院,如何进行选址和安置,又是一门学问。”.“就拿灞川溪洲来说,中丘南场新建了一百六十九套宅院,其中有三套,是长安大族定制的庄园,又有一十二套,是三进三出的大户宅院,再有三十六套,是两进两出的中户宅院,剩下的一百一十八套,是类似飞檐连楼的连排小宅,一般只能容纳三口至五口人。”看书溂“之所以如此划地,是因为在开建之时,就已经向来灞川看宅的买家们,数次询问过了意向,根据不同买家的需求,反复数次调整了设计方案和建宅规模。”殿内众人,包括皇帝、贵妃、皇子公主、内侍宫婢等等,面面相觑,买卖宅地,自古以来,只听过买家向卖家询盘,哪里有过卖家去问买家的需求。周钧又喝了一口酒水,说道:“卖宅一事,牵涉甚多。划地仅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打桩、建材、坯房、家具、粉刷、内饰、道路、上水、推介、售卖等等,每一道环节都是学问。”李隆基听完周钧的话,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过了许久,他向高力士说道:“辟出侧厅,朕要与周二郎单独说话。”高力士领命离去。杨玉环见状,知道李隆基要与周钧商谈大事,便朝尹玉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陪自己说话。尹玉看着周钧离去的身影,慢慢走到杨玉环的身边,坐了下来。杨玉环见她视线还是未动,不禁笑道:“瞧你的模样,可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周二郎的身边。”尹玉闻言,脸上一红,这才收回了视线。杨玉环向尹玉说道:“囡娘如今嫁做人妇,言行自当循礼而为,可不能像从前那般无拘无束了。”尹玉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旁席的母亲杜美人,接着又向杨玉环小声说道:“我知晓宫中不少人,看轻二郎的出身,连我阿娘都是如此。但玉环娘子刚才也瞧见了,我的夫君身具贤才,是有真本事的人,我观遍大唐,却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能与其相较。”杨玉环想起适才周钧的所言,不禁微微点头,却是赞同了尹玉的言论。杨玉环心中也知,万春公主下嫁给周钧,宫里宫外非议颇多,李隆基曾经一度想要拒绝这门婚事,尹玉却不依不饶,甚至以死相迫,这才有了今日的好事。说到底,这桩婚事之中,承受住最大压力的人,正是万春公主自己。杨玉环与尹玉,既是挚友,又似姐妹。杨玉环心疼后者,低声说道:“你且老实与我说,成亲之后,他待你如何,可有怠慢或是欺负?”尹玉一愣:“二郎待我极好,怠慢自然没有,至于欺负……”杨玉环见尹玉面露迟疑,以为周钧恃才傲物,对尹玉有不敬之举,低声怒道:“可是他折辱你了?”尹玉连忙摆手,不知想起何事,脸颊绯红。杨玉环心中焦急,催促道:“那他究竟如何了?你倒是说啊!”尹玉见四周无人,鼓起勇气,凑近杨玉环,耳语道:“我有一问。”杨玉环:“你尽管问了便是。”尹玉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将嘴巴附在杨玉环的耳边说道:“男子在房中,是不是……用时……颇久?”听见这话,杨玉环险些一口气没背过去,睁大眼睛向尹玉问道:“你说什么?”尹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杨玉环逐渐反应了过来,看着尹玉问道:“你是说……他……很久?”尹玉脸红到耳朵根,轻轻点了点头。杨玉环尴尬却又好奇,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案台上写了些什么。尹玉摇摇头,也用手指蘸水,重新写了。杨玉环看着尹玉写的水渍,整个人怔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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