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色已晚,早过了僧人们“过午不食”的时间,观潮仍然遣人将斋饭送到清雅幽静的小斋堂供他们享用。
斋饭乍一看简单朴素,并非俗气的仿荤素菜,而是用鲜蕈、新笋、麸筋做成的素汤饼,小菜只有凉拌的醋芹和云耳两味,但无论是饼还是菜都鲜美异常,绝非民间食肆能提供。
四个人开怀大吃,十三郎惊叹道:“我挂单过不知多少家寺庙丛林,蹭过无数斋饭,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汤饼。”
杨行简心道:别说是一个四处乞食的小沙弥,他身为朝廷官员,也没吃过。不知是不是一路上粗茶粝食给饿透了,味觉格外敏感。
宝珠痛吃两碗,热得额头沁出汗来,喘了口气,才说:“这索饼的汤头是用东海淡菜吊出来的,小菜用的醋则是杂果酿制,酸味以外又兼有果香,当然好吃了。”
她解释过后,韦训师兄弟还不觉怎样,杨行简心下吃惊,东海淡菜是淮南镇出产的海味,在沿海地区并不值钱,渔民贱之如野菜。但运到内陆就变成了难得的珍味,淮南每年都要给宫中送一批干货作为贡物,他官居六品,没有资格上殿,只在韶王府尝过一两次。
洛阳比长安更接近沿海,想来淡菜价格低些,但依然属于贵货,这蟾光寺竟舍得用淡菜熬汤待客,其实力雄厚,难以想象。
饭后的点心是桂花糖霜,透明糖块如冰凌似水晶,中间凝结着碎金箔般的干桂花瓣。在以桂花树闻名的幽静寺院之中,品尝带有桂花香气的甜品,自是风雅无比。
但吃饱之后含着糖霜,宝珠便忍不住想起那个挑担卖儿的,莫名觉得这糖有些泛苦。听见韦训嚼豆子一样咯嘣咯嘣嚼糖块,伸手把自己面前那一碟推给他了,韦训又转手推给了十三郎。
韦训从不挑食,或者说没有条件挑食,口腹之欲的偏好不过是偶尔买根饴糖解馋,宝珠奇怪地问:“你不是喜欢吃糖吗?”
他答道:“还是饴糖更甜软。”
宝珠摇头叹气,心想街头的饴糖一文钱一根,这糖霜却是由石蜜中反复凝练出来的珍馐,想是他根本吃不习惯。
斋饭后,一名小沙弥带着茶具和风炉过来,碾茶煮香茗奉客,宝珠记得他是跟着观潮的,法号好像叫做妙证。观潮和尚长得赏心悦目,自己不来伺候,却派一个手下小沙弥代替,属实懈怠,宝珠有些不满。
“观字辈的僧人都是昙林上人的徒弟吗?”
妙证答:“是,山川云潮四位师兄都是方丈门下。”
宝珠又问:“不是还有个叫观澄的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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