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一个始终保持初心的人,杨侗着实不信他会徇私枉法。但与凌敬有那一点同门之谊的魏征,亦是一个讲究证据的执法者,他同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这就有点意思了。
杨侗看了眼凌敬,发现他一脸苦笑之色,似乎知道魏征要说的是什么,但他却不为自己辩解什么。于是一本正经的问道:“玄成,你说说,敬之到底怎么徇私枉法了?”
“圣上,凌尚书受圣上重托,负责征收各地商税,但他却纵容一些店铺成为法外之地。”魏征说起了事情的起因。
“敬之,你的理由呢?”
“圣上,不是微臣不想收,着实是收不了。”凌敬拱手道。
“谁这么嚣张?难道是有世家在我大隋治下开店了?”
杨侗怒了。
商税自古即有,但却形同虚设,为何?
只因天下货殖十之八七皆在世家门阀手中,朝中百官则十之**出身世家门阀,让这些人商议可否将他们自己嘴里的美食吐出来,能通过就有鬼了…
往往一句不能‘与民争利’就把皇帝打发干净。
若是皇帝强势要收,天下世家门阀群起抵制。
让他们将到了嘴里的肉吐出来?
想都别想,搞不好还有些‘土著’举起造反大旗震一震皇宫里的皇帝…否则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何放着商税这么大一块肥肉视若无睹?
即便是嚣张跋扈杨广也不敢这么干,当然了,即便他没干也被大家造反了,只因他干的事情比收商税更让关陇贵族愤怒,那就是想要收他们的兵权……
所以久而久之,商税能否施行,不仅代表国库丰盈与否,还代表皇帝对天下掌控力。
若无高度的中央集权,自然收不到商税。
当皇帝的哪个不想一言九鼎,可是谁又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然则现在的大隋,是杨侗带着一伙不为世家门阀重视的‘泥腿子’从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没有了世家门阀的肘制,政令施行犹如家常便饭一般,世家门阀从商贾货殖攫取暴利的年代早就不存在。商人的货物定价皆由朝廷统一调度,胡乱定价欺行霸市者,轻则予以吊销执照之严惩、没收财产,重则处以劳动改造之劳役。
一个个发自底层的商人老实得不得了。
但是凌敬现在竟说收不了税,杨侗当然生气了。
“是有凤来仪。”凌敬幽幽的来了句。
“呃……”杨侗一愣,随即尴尬了起来,‘有凤来仪’奢侈品店不就是卫凤舞她们开的吗?也难怪凌敬收不上来。
不过杨侗仔细一想,就感觉不对了。
依照卫凤舞她们姐妹的为人,绝不会败坏国家法律,这不仅关系到自身地位和利益,也关系到大隋长治久安和传承问题,所以无论从哪方面出发,都不会‘鹤立鸡群’,败坏法纪。
这么说来,定是江凤仪这娘们搞的鬼。
“皇后阻拦?”杨侗黑着脸,态度还是要做的。
“不是,是江总管。”果然不出杨侗所料,凌敬直接给出正确答案。
魏征直接朝着杨侗开炮:“还请圣上休要因私废私,自从圣上收复冀州以来,一直依法治国,从未发生如此恶劣事件。若有凤来仪成了法外之地,人人学习、店店效仿,那我大隋国法何在、纪律何在?”
杨侗差点气死,怒道:“朕和皇后没有充当有凤来仪的保护伞,关朕屁事。你俩说你俩的,别拿朕说事儿!”
“微臣知错。”魏征自知失言,尴尬道:“律法存在的意义是约束万民,为百姓谋福,好不容易有这大好局面,微臣着实不愿看到律法的尊严遭到践踏,一时气急,还望圣上恕罪。”
众人拼命忍着笑,不过也理解魏征的心情。
毕竟再好的律法,要是没有人来执行,那就是一纸空文,真正让律法潜移默化、一步步约束万民规范的人,正是魏征、刘政会、郑仁基为首刑部、御部、大理寺,正是他们自上而下的坚决执行着大隋律法、打造意志坚定的律法队伍,才使百姓接受和相信官府,一旦有事,就跳过族老等等大小地方之霸,去找官府寻求帮助。如果今天对‘有凤来仪’妥协了,那他们的心血和汗水也就失去了意义,此恶例今天若是开了,日后定有其他勋贵效仿。长此以往,那这个王朝与前朝又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颠扑不破的怪圈。
正因如此,魏征才急了眼,不仅告了凌敬,还把矛头指向杨侗。
“江凤仪是怎么说的?”杨侗自然不会真的生魏征的气,朝着凌敬询问。
“她说朝廷欠她钱,直接从欠款里扣除就好了,没必要搬来搬去。”凌敬苦笑道。
“……”魏征也熄火了。朝廷的的确确是拿了她整个皇宫的钱,然后去资助数十万灾民安家落户,并在灾民没有收成的时候,以工代赈近一年时间,但具体有多少钱,只有天知道。
“杨尚书,你到底拿了多少?难道就没有统计吗?”魏征问向杨师道,当时是他负责受理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