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啊,我光听说有话痨,从来还没听说过有手痨,今天你算是让我开眼了!”洪涛能怎么说?再骂人家一遍?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只能是长叹一声,再说点小怪话了。
“官人如果嫌简陋,小人还做了一副木箱,只需拔掉几个木销即可装箱。此物重不过50斤余,一头驴子就可驼负。”
什么叫话痨、什么叫手痨彭大都不懂,他已经习惯听不懂驸马的话了,又冲身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小徒弟抬上来两口大木箱。明显也是新做的,上面刻满了花花草草,要是再刷几十遍大漆,当嫁妆毫无问题。
“你们几个听好,和师傅学手艺要认真,但不许学他这些刻画手艺,以后谁敢在物件上乱刻,我就剁了谁的手指头!”
冥顽不化,这就是洪涛给出的评语,但看在这架鼓风机做得又快又好的份上就不骂了吧,骂也没用。
光样子好不代表好用,怎么试呢?好办,水虎翼营房隔壁就是造船厂,里面有现成的铁匠作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
“神了……神了……不愧是宫里的大匠!”驸马和顶头上司交情不错,兵将们自然不会拦着,离心机顺利的装到了铁匠炉上。不到五分钟,铁匠就对着彭大低头认输,心服口服。
也不用继续用铁块测试了,只需看看火焰和石炭的颜色他们就能知道炉内大致温度。这种新式的鼓风机不仅省力,风还硬。
“莫要胡乱安排,此物乃是大官人的独门绝技,怎可算在小人头上。赶紧拆下来装箱,休要弄坏!”
彭大也服了,他虽然不懂锻造,却也知道温度对铁匠而言至关重要。既然这么重要,自然不能让外人学了去。火炕可以热销,鼓风机想来也可以,他也琢磨着是不是能混个爵位光宗耀祖呢。
“哎,先别拆,就留在这里用,往后乌金行免不了还有麻烦人家的时候。此物也并不完善,有时间了你多琢磨琢磨该如何改进,能不能再做大一些,或者像水排那样连在一起运作。另外从飞鹰具到算盘,还有水磨、水轮、水碓、鼓风机,所有经你手的物件和活计,都要有文有图的详细记录下来,务必让人能够看懂。”
洪涛造出这个玩意不是供着的,也不打算去申请专利,不使用怎么知道优缺点、怎么改进呢。
此时的工匠们哪儿都好,就是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思想影响过重,太注重隐藏手艺,这样不利于知识的传播和完善。
有好东西都藏起来不示人,万一哪天死翘翘了,这套经历了几十、几百年由几代、十几代人总结出来的先进经验也就算全白干了,啥也没留下。
“……小人……字写得不好……”驸马的这个要求其实并不算过分,可彭大的表情却异常尴尬。
“官人我的字更差,这又不是……莲儿,回去之后告诉许东来,他多了一个工作,负责记录大家的口述。带着孩子们,他们应该从小就见一见将来努力要成为的人,那将是他们的荣幸。诸位不要惶恐,你们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将刊印成书,然后被珍藏在昭文馆、集贤馆、司天监和国子监**后人认真攻读,从中汲取营养、获得灵感,并以此为基础更进一步。这比彭大算盘、大头水和什么爵位都重要。后人有可能记不住有位疯驸马,但会记住你们,因为他们每天吃穿住行都离不开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
刚开始洪涛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那种表情是因为什么。这些工匠的手艺来自口口相传和刻苦的磨练,他们认识一部分字,那也是因为看的太多,但会写的字很少,并以此为耻。
哪怕他们能照葫芦画瓢的刻出精美的铜模、哪怕他们能造出可以改变整个世界并让王安石、苏轼都为之倾倒的印刷机,却为认字不多、写字不多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