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相公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那么一点点利益。我们之间政见可以不同,但只要还是大宋的朝廷,我们就是一个利益整体。与其整天在内部争来争去,不如抱着团去占外人的便宜。具体谁该分到多少,待拿到手之后再商议不迟,就算谈不拢依旧有陛下仲裁。”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在场的都是北宋顶尖高官,谁想干什么不用说大家心里就有数儿。况且今天已经把话说得很露骨了,洪涛索性就再干脆点。
不再绕圈子了,自己能拿出什么好处、以后还有什么好处全都说得清清楚楚,愿不愿意拿、值不值得伸手你们自己看着办。
“……”屋里一片死静,只能听到王珪喉咙间轻微的呼噜声。可能是年岁大了,又有点支气管毛病。
驸马的这番表态已经算最后通牒,如果想要利益就得同意驸马在湟州进行币制改革,今后会有多少影响大家谁也看不清。
不想要利益,驸马好像也没什么损失,他依旧可以仗着琉璃工坊、皮具工坊、毛纺厂、罐头厂、马匹橐驼和产自深山的大木赚钱。
这些基本都是独门生意,除了皇帝之外谁都无法染指。想玩硬的,那得问问湟州新军答应不答应。
除此之外驸马还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到的细节,通往西域的商路。这条商路的鼎盛时期就是唐朝,没有它恐怕就没有盛唐王朝,其中的利益存量可想而知。
一想起可以同时拥有海陆、南北两条商路,神宗皇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驸马说的一点都没错,有了它们在手西夏还算事儿吗?北朝还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吗?燕云十六州收复的日子还远吗?
帝王对钱并没有直接的需求,全国都是他的,钱在百姓手里拿着还是在国库里堆着没本质差别,只要总量够多,不用殚心竭虑的搞出各种赋税,国库肯定也得扩大规模。再养五十万禁军都没事儿,连着打五十年也不发愁。
那帝王最需要什么?两个玩意,一是权利,不光自己要抓牢权利,还得尽量为子孙争;二是名声,千古一帝、尧舜之君,不管是好皇帝还是坏皇帝,心里都非常愿意被当代人崇拜、被后世人膜拜。
但想当尧舜不容易啊,不光得让国家强大没有外掳,还得让人民富足。这两个要求原本就是对立的,想对外强大就得打仗,一打仗就得花钱,钱不够就得和老百姓要,不管是加税还是徭役,都谈不上富足。
现在自己妹夫提出了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强兵强国又可以少盘剥本国人民。至于说其它国家的人民嘛,神宗皇帝觉得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忽略过去,谁让他们有眼无珠不归顺大宋朝廷的,穷死活该!
当然了,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千万不能说出口,哪怕有臣子说了自己也不能马上赞同,还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假惺惺的为难一番。
再经过臣子们苦口破心再三相劝,最好能像当年的太祖一般被逼无奈才勉强从众。以自己妹夫的理解能力和胆量,他肯定能做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总得有人苦口破心啊,谁呢?神宗皇帝把眼神看向了王珪,结果这个老东西居然装沉思状低头去看奏章!再看看王韶,他倒是愿意破,可问题是没有破嘴,脸都憋红了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汇。
王安石和司马光就别想了,他们俩肚子里的小算盘正在高速运转,计算着个人、家族、党派、权利的得失,就算亲爹要咽气了也得等算完了才会管。
最后只剩下章惇,但皇帝不太抱希望,这位文采很好,一笔书法也是顶尖,但臭脾气更顶尖,顶撞自己不是一次二次了,让他见风使舵敲边鼓的难度太大。
“王诜,本官听闻你在湟州给百姓发放无利贷,此事可真否?”章惇这次很给皇帝脸,没让冷场继续下去。但他问的问题有点偏,怎么又聊到借款上去了呢。
“不假,但本官并不亏,这是一笔经济账,算起来颇为麻烦……”
洪涛也有点纳闷,难道说自己不放高利贷也触动这些大佬的利益了?不应该啊,不管自己放不放贷款、有没有利息,他们的手好像都伸不进湟州和甘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