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帝的夺权行动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自己应付一个已经很吃力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行事风格诡异且花样百出的驸马搅合进来,形式就更被动了。
司马光没有接着猜测驸马的心思,猜也猜不到,索性省些力气。裹了裹外面披着的大氅,迎着扑面而来的北风催马向宫门走去。
今年的冬天有点冷,膝盖里面一阵阵酸痛。和王安石斗了十多年没分胜负,眼看六十有四了,突然又蹦出来个更年轻、更能折腾的驸马王诜,背后还站着野心勃勃的壮年皇帝。
这两位出手比王安石还狠,自己还能不能再抵御十多年?一想起这些就深感年纪不饶人、力不从心!
还是崇政殿,但物是人非。两年不见驸马王诜还是短发无须、未语先笑的怪模样,但那双眼睛明显深邃了许多,配上黝黑的肤色和壮硕的身材,真有点像一位久经沙场的悍将。只是除了一身英武之气外,还有浓浓的邪气。
“两位老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许久不见,王相像是又年轻了几岁,司马相公也愈发富态了。此次回京匆忙,也不曾仔细挑选,这两件东西都是本官亲手织造。无它,冬日里套在膝盖上不碍观瞻,却可抵御风寒。古人云人老先老腿,朝廷还离不开两位相公,保养身体很重要哦!”
这股邪气真不是司马光主观臆断,说来就来了。自己和王安石刚给皇帝请了安,屁股还没落座呢,王诜就开始出招了。
满嘴毫无目的的废话,还从一口皮箱子里拿出两包东西,一人一包,不收都不成,直接塞到怀里。
“这、这是何物?”王安石性格比较硬,又官居高位,不愿意掩饰,高兴和不高兴往往就挂在脸上。
还不太注重礼节,当场就打开了包裹,用两根手指捏起其中一件,前后左右看了一个够,愣是没看明白这是什么玩意。
似麻又非麻、像毛不是毛、比毛毡轻又比布匹厚,放在鼻下仔细闻闻,没什么异味儿,拿在手中可以感觉到柔软和温热。
“此乃王诜所造,曰羊绒护膝,是由绵羊最内之柔软绒毛纺线后织造而成,吾也有一对儿,套上确实轻便暖和。”
回答王安石问题的不是王诜,而是正和王韶并排坐在西首的神宗皇帝。不光有语言解答,皇帝还把袍服下摆撩起来,果然也有两个同样的东西套在裤子外面包裹着膝盖的位置。
“正和老夫之意,想不到都尉还会织造之术,只是不知此物售价几何?”司马光不知道是膝盖真的疼啊还是故意装的,当着皇帝的面儿就把护膝套了上去,然后一脸奸笑的问起了价格。
“嘿嘿嘿,司马相公多虑了,此物有羊毛和羊绒两种,还有短衣短裤,最宜冬日御寒。羊毛价廉,市井小民也可买得,羊绒价高,非富贵人家不可得。湟州和甘凉路皆苦寒之地,又经战火涂炭人口不足,仅靠屯垦开荒入不敷出,若要向朝廷纳税只有另辟蹊径。”
推销湟州特产也是洪涛回来的任务之一,羊毛制品虽然不能像飞鹰具那样光走高端路线,但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坏处,更无需隐瞒。谁愿意仿造就仿造,只要成本、品质、产量能拼过凉州毛纺厂,自己就关门大吉!
“商贾之事暂且按下,王诜有一条陈众臣工和朕一起议议可行否。”洪涛的苦水还没倒完,外面又进来两个人。神宗皇帝面色一正,走回御书案后,拿起几本奏章递给了裴英。
这两人其中一个洪涛见过,应该叫王珪,既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是个完完全全的保皇党,神宗皇帝的应声虫。
他有个外号叫三旨相公,上殿进呈时,称为“取圣旨”;神宗决定后,称为“领圣旨”;退朝后告诉禀事的人,称为“已得圣旨”。
另外一个洪涛没啥印象,他年岁并不太大,五十上下的样子,面容清癯,三缕短须,表情很严肃,不苟言笑。
这位进屋之后除了向皇帝行礼之外,余下的众人皆是略微拱了拱手,对待洪涛也是如此,并未特意重视或轻慢。
“铸造新钱!大胆王诜,尔难道要独立为王!”但当裴英把那几本誊写过的奏章发到众人手中之后,第一个怒目圆睁、厉声质问的也是他。
“这位大人是?”洪涛早就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币制改革这件事儿哪怕只在湟州和甘凉路试行,那也是天大的事情,没人反对才怪,反对的人少了都不正常。但再怎么想得开也得搞清楚要说服的人是谁,比如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