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王阿何则道:“奴家的兄长于五台山中出家,和相国寺关系匪浅,认得一位高僧,才能求到钱财……”
“五台山僧人……莫不还是一位武僧?”
狄进之前赶路时,还和姐姐聊起五台山武僧的本事,如今就见到一位相关人,再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三个伙计:“他们是雇的?”
王厚道:“是上一家留下的,雇钱由俺一并承下,他们熟悉这客栈的活计,俺就没有换人。”
狄进道:“三人是兄弟?”
王厚道:“不是兄弟,这个在家排第二,他在家排第五,那最小的排了第七,便有了这般叫法,好记……”
狄进专门指了指小七:“他相貌丑陋,又身有残疾,你为何留下他,还让他跑堂?不怕惊到客人?”
王厚苦声道:“他们三只算两人的雇钱,这娃子吃得少,俺看他可怜,就留下了……平日里只在马厩喂马,也不会上大堂,前天实在是人手不够了,才让他帮了手……”
简单的说,就是拿残废的孩子打白工,对于贷款开店的夫妇二人,自然诱惑不小,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古代没有童工之说,能收留这个残疾的孩子,给他一口饭吃,确实是好心了。
但现在店家王厚,就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嘟囔道:“谁知这娃子鬼里鬼气的,怕就是他引来了恶鬼,害了人命!”
此言一出,王阿何身子一颤,也开口道:“那位道长确实说过……”
狄进眉头扬起:“道长?”
王阿何缓缓地道:“四个月前有一位云游道人,来客栈讨茶水喝,当时奴家去后厨煮茶,回来后就见道人抚摸着小七的头顶,说他阴气重,能见得邪祟鬼物,若娃子真的见了,不能不信,否则必遭大难……”
说到最后,王阿何捂住脸,悔恨不已:“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众人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如今最令人不敢冒犯的宗教人士,其实还不是寺院的僧人,而是道士。
原因很简单,真宗的天书封禅,极大强化了道教在民间的影响力。
现在是仁宗朝前期,虽然天书的闹剧结束了,太后刘娥将之当成陪葬品,与真宗一起葬于地下,但那场轰轰烈烈的崇道浪潮,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
所以道人上门来讨一杯茶水喝,开客栈的店家不是驱赶,而是真的恭恭敬敬去后厨拿,王阿何转达的道人之话,也让听者表情郑重,就连任长义都忍不住道:“那是一位有道行的仙家!哎呀,你们怎能不上报衙门,说不定还有一场祥瑞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景则死死盯住小七:“那道士说你能见得恶鬼?既如此,恶鬼为何要害我家公子?说!”
小七先是瑟缩着往后退,待得发现退无可退,就嘀嘀咕咕起来,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俺能看见鬼……俺能看见鬼……”
换成平常,这么多人逼一个孩子,狄进是看不过去的,但此时他目光微动,也轻声道:“小七,那鬼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小七猛地抬起脑袋,单眼怒瞪,连带着干瘪的眼眶都隐隐凸了出来,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痛苦与癫狂自喉咙里迸发出来:“是!鬼也有冤,为鬼伸冤,不然它就一直杀下去!一直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