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子曰,你让武兄弟安排人盯着,一个村货,玩不出花样。至于这信……”赵瑜笑笑,有些惨然:“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这也算是我做儿子、做弟弟的最后一份心意了。”
按赵瑜的推算,郑家动手的日子,不可能是婚期——二月初二离郑家上岛有两个月,中间保不准出意外;也不可能上岛便动手——就算以送女儿为借口,郑家能登岛的也不超过百五十人,除去使娘、婆子,其中能动手的汉子也就一百出头,凭这点人手,不把县中内情探清,只怕刚起事,就被镇压;只可能是过年的那几日,尤其是除夕——当日人心散,而且赵瑜、赵琦都在那时回昌国,到时可以把赵家一网打尽。浪港寨便是一年前的除夕,偷袭占据昌国,如果能在一年后同一时间用同一种手段把昌国收复,不但是对浪港海盗的讽刺,也是向官家卖好的表示。
不过赵瑜并不打算让郑家如愿以偿,他也不回昌国,所以他这封信必须写。而对赵说的话,只是不显得自己狼心狗肺,故作姿态罢了。
劝走了赵,赵瑜重新起笔。同样描述一桩事情,只要字上略加增删,得到的结果就大不一样。只是这点,赵并不明白。
一阵猛烈的寒风撞开窗子,卷进屋中,赵瑜冷得手一抖,一滴浓墨从笔尖滴下,在信笺上晕了开去。他抬头看窗外,空中铅云密布,当真是冬天了。
大观三年十二月初一日,辛未。【西元119年12月24日】
窗户纸被烈风刮得哗哗直响,赵瑜等三人各坐着一个小马扎,挤在火盆前烤着手。
赵武牙关直抖,他刚跟赵瑜从船坊回来,在风地里行了两个时辰,冻得够呛:“没到今天这么冷,早知就在船坊歇一晚了。”
赵嘲道:“看你没用的样子,还没结冰呐!”
赵武不服气道:“那是哥你没在外面走。冷俺不怕,就是风大。一点暖意都被吹光了。”
赵瑜笑道:“不是怕寨中有事嘛。”
赵武道:“哪有那么多事的,年前又不可能在开仗,而且听说新的招讨使还是个阉货,没卵子的家伙,能成什么事?”
赵瑜笑着摇头,没再多言。自张商英告病,征讨浪港叛逆的大军由招讨副使执掌,不过宋廷不敢让大军在武夫手中多留,便又任命了一位招讨使。这位新任浙东招讨,其大名赵瑜如雷贯耳,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能封王的宦官只有一位——童贯!
如果按照赵瑜原来的那个时代的历史,现在应是蔡京被这位童大珰使人弹劾,贬官去职。但由于浪港叛逆的存在,历史发生了改变。与不能临阵换将的道相同,国逢大乱,也不是更换宰相的时候,所以蔡太师安坐东京城中,而有从军经历的童贯却被赶到浙东前线,担负起扫灭叛贼的责任。
对于宋廷的这项人事变动,赵瑜不像寨中他人那般欣喜,仅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现在只关心郑家。
不管怎么说,郑家已是箭在弦上,不论坐在招讨使位置上的人是谁,他们都不可能再收手。郑家行动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决定他日后的行止。而郑家是否能如他所愿,则要看他那封信的水平了。
在他给赵橹的信中,虽然指责郑家有阴谋,但并没有给出证据,通篇都是‘也许’、‘大概’。这样苍白的指控,赵橹、赵瑾当然不相信。但他们相不相信无关紧要,赵瑜写的信本就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郑家的。为了醒郑家,除了写信,赵瑜还派人在昌国城中传了点谣言。
这时候,郑家应该已经得知,他们的阴谋已被赵瑜看穿。既然如此,郑家不可能不担心,如果赵瑜回到昌国本岛,说服了赵橹加强防备,他们就不再有机。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在十二月下旬赵瑜回岛之前,前行动。
至于章渝,郑家的异动他不看不出,但他肯定清楚,比起官军登岛后再逃,他这时逃跑成功的几率大得多,所以,对于郑家的行动,他应该乐见其成,甚至暗里帮上一把。
在郑家的心怀叵测,赵瑜的推波助澜,以及章渝的冷眼旁观下,赵橹和赵瑾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不过在他们迎接将要到来的命运之前,应该对赵瑜的不识时务做出反应。按时间,也该到了。
“二郎!”一个亲随在门外叫了一声,推门走了进来,“大王派人来了。”
聚义厅上,赵瑜对赵橹的信使躬身行礼。信使傲然点头,径自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听完信使传达的旨意,赵瑜讶然抬头,问道:“要我闭门思过?”
“前面还有卸职待罪四个字!”信使冷笑地醒着,却没发现赵瑜的眼里都是戏谑。
“那衢山怎么办?!”
信使的笑意更盛:“衢山校尉赵子曰全权代。”
赵瑜故作为难:“但赵校尉已是重病在身,卧床不起了,如何担得大任?”
“胡说!”信使叱道:“俺入寨时,还看到赵校尉呢!他如何卧床不起?!”
“那是你眼花了!”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赵武跨了进来。他右手持着板斧,左手着一个仍滴着血的头颅。走到信使面前,他把头颅起,“你看,他还起得来吗?”
不惶恐万分,惊声尖叫的信使,赵瑜看着赵武肩头的水渍,悠然问道:“下雨了吗?”
“嗯,下雨了。”
PS:昨天昏了头,竟然前几百年把烟草写了出来。幸好有‘天天-关注’兄醒,不然脸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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