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内阁值房的议事厅里,五位阁老坐在一起,就一些十分要紧的事情,合议一番,意见统一后再票拟。
首辅沈平安坐在上首。
这两年他头发越发见白,长长的眉毛也开始花白。脸上的老人斑日见增多,腰也坚持不住,开始微弯。
但是越发显得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坐在议事厅里,就跟一位土地公公一样。
“江南藩台陈如海的封赏,都议一议吧。”沈平安搭拉着眉毛,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四位阁老,和风细雨地说道。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交办的书吏在说着什么,尖着嗓子的是内廷过来的内侍,粗调门的是五军都督府的人。
沈平安坐在座位上,沉静地如同泰山上的一块巨石。脸上的每一条细皱纹,都安分守己,纹丝不动。
在这内阁值房里坐了快二十年了。听这些声音,光凭他们的语气调门,沈平安就能判断出是哪家衙门过来的人,想要办什么事。
他是内阁里最不急,最能沉得住气的人。
陈如海功劳大如海,也不能直接当首辅吧,想做次辅也不行,前朝和本朝,开阁以来,还没有从地方直接入京当次辅的先例。而且陈如海的资历功勋还不足以破这个先例。
所以第二沉得住气的是洪中贯。
覃北斗袖子笼在一起,双手在袖子里交叉,手指头不断地弹动着,有心人要是细细一看,能分辨得出,这是刚进京不久,在天桥地区唱出名号的新编徽剧班子-和春班扛鼎大戏,《贵妃醉酒》的打板调子。
他也不着急。
户部尚书这职位,谁爱来谁来,他绝不恋栈。
而且覃北斗相信,现在大顺朝的财政经过他居中调理整饬,才好转一两年,刚刚步入到曙光时期。现在就换掉他,皇上绝对不答应。
汪中岛更不着急。兵部尚书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没有带兵治军的经历,就算硬推上去,用不了多久,五军都督府和九大总督也会想法子把你弄下来。
那就剩下吏部尚书陈可法坐蜡了。
过了一会,他开口了,“自古恩从上出。封赏陈藩台的事,还是由皇上乾坤独断吧。”
把球踢走,这只是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沈平安看着陈可法,心里有些微微不满。不过他也体谅,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难以想出什么合适的好法子。
只是陈可法想不出来,他必须想出来。否则的话,吏部尚书落在陈如海的手,他这个首辅在内阁,就真得成了泥塑的土地公公了。
“工部曹部堂,这两年身体日见不佳。去年十月份还发过一次病。今年转春,日见胸闷气紧。他是我的故吏,前些日子找我诉苦,想乞骸骨归乡。既然如此,就让陈藩台先委屈委屈,在工部部堂的位置上先待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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