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才那么多。在里面的棚子里,妇女家眷们组织在一起纺纱织布,一天挣的钱,比她们家男人一天煮盐还要挣得多。小孩都被组织起来参加识字班。老的就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各处的卫生,喂喂牲口。都在里面。你看着只有两三千青壮,老弱家眷起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万人。”
“那就好,天寒地冻的,要是不管,那就死得人多了。真是积了大功德了。”范大友念了句阿弥陀佛,心有余悸地说道。
小时候,他跟着爹娘在江湖上闯荡,还有这些年走南游北,见过太多的人间惨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搭话的伙计看了范大友一眼,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们岑大人做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罪大恶极,作恶多端的,那是一个都逃不了。良善百姓,他抛弃过一个吗?没有!”
范大友赞同地点点头,岑国璋的口碑,在百姓中还是靠得住。
“不过这么多人吃马嚼,得贴多少钱进去?”
搭话的伙计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自己人送上船,还特别嘱咐过的,都是自己人。我们岑大人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前些日子,这些盐户杀了几十个盐官,那些抢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盐户们也用不上,都被收缴上来。”
“那些玩意都被运到南边去了,换成了安南占城的稻米,还有他们身上穿得棉衣,这个冬天肯定是能熬过去。”
船只很快就到了射阳河边上的庙湾镇。
这里也是新设的阜宁县县城,不过现在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范大友把杨金水开的条子,交给臬台行辕衙门,过了一会,来了位熟人,保密处的岑毓祥。
“岑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岑毓祥难得地笑了,拱拱手道:“范兄,你可真是稀客啊。走吧,大人正等着你。”
听范大友讲完,屋里一片寂静。
“秀吉,把范兄弟请下去休息下。”过了一会,岑国璋开口了。
等到他们都离去,罗人杰愤然地说道:“盐官杀了,下一步就该杀罪过最大的盐商。这样的话,数十万盐户们就能悉数收心。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怀了龙种,就不能碰盐商。麻蛋的,皇帝老儿播个种还这么大威力!”
“人杰,”王审綦在旁边呵斥了一句。他看上去比罗人杰沉稳多了,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岑国璋,缓缓说道:“少聒噪,没看到大人在想对策吗?”
罗人杰连忙闭嘴,重新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咕隆一声喝了下去。
“这朝堂之上,很多人都不愿意见到这个杨妃诞下皇子。”岑国璋缓缓地说道。
坐在一边的苏澹赞同地点点头,“没错。一锅饭,原本就这么几位分。现在偏偏要多加一个,而且这一位,有可能要一锅饭都端走,叫别人一口都吃不上。”
岑国璋笑了,但依然没有做声。
苏澹坐在座位上看着虚处想了一会,抬头说道:“我去一趟京师,择机而动。”
“京师耳目众多,先生去,太危险了。”岑国璋摇摇头道。
“谁认识我?”苏澹反问了一句。
岑国璋沉默了一会,最后点点头,“要安抚数十万盐户,十大盐商,恶名昭彰的那六位,必须要杀了,才能平民愤,收人心。现在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要是因为杨妃的事情,做成了一锅夹生饭,那就是大麻烦。澹然先生,拜托你了。”
“大人放心,那我先去收拾下,下午就出发。”苏澹拱拱手离去。
坐在一边的罗人杰和王审綦,脸上满是狐疑。岑国璋笑着问道:“没看明白?”
“还请大人指点下。”罗人杰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们两家都没得家产争,倒是审綦,娶了思南田土司的妹妹,嗯,我就以思南田土司为例子。田文虎现在是正三品通议大夫,一家子迁居江夏城。又因为军功,被实授江汉藩司参议。”
“田文虎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是嫡出。按照朝廷法度,田文虎,审綦的大舅哥,万一蹬了腿,万贯家业,还有通议大夫的官阶,就该他的嫡长子来继承。”
“没错!”王审綦和罗人杰不约而同地点头。
“现在田府上下都巴结着田文虎的嫡长子,你们这些外面的亲戚朋友,也都拿嫡长子当回事。其余三个儿子,也就表面客气而已。”
“是的。”
“可是田文虎的正妻早就亡故,他现在才四十岁出头,听说又纳了两个小妾。万一那天他被某位小妾迷住,不仅把那妇人扶正,还立她所生的儿子为嫡子,要把家业传给那个小儿子,你们说会怎么样?”
罗人杰马上接言道,“我要是田府的那些管事下人,不得在心里骂死!我们捧了十几年大少爷的臭脚,舔了十几年的屁沟子,就盼着大少爷继承家业后好鸡犬升天。现在全白瞎了,又要重新去舔捧新少爷。再说了,就算有这个心,我们也挤不进去了。”
说到这里,罗人杰眼睛越来越亮,“这么麻烦,我还不如弄一包毒药,把那个小妾和小少爷一块毒死。”
王审綦瞪了他一眼,转向岑国璋问道:“澹然先生就是去京师寻找这样的机会?”
“是的。剩下的看天意了。不过林佑辅父子的人头,我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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