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爱听曲的人,无不听得入迷,连声叫好。
歌姬见主家与客人齐声叫好,喜上眉梢,嗲声地向林怀良求赏。
林怀良转着手里的锡山八不离的扇子,轻佻地挑着歌姬的下巴,嘻嘻笑道:“赏,本少爷待会好好重赏你。”
“谢过少...”歌姬还没说完,却被猛然站起身的林怀良推倒在地。以为自己不知为何又惹恼了喜怒无常的少爷,歌姬吓得脸色苍白。
只见林怀良快步走到窗户边上,侧着身子,支着耳朵听起来。
看到他这个模样,吴珍吴瑜两兄弟也跟着侧耳倾听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曲声婉秀妩媚、清丽悠远,如同那湖面上那粼粼金光,荡人心魄,摇人神智。
“我听曲二十余载,从未听过如此曼秀婉丽的曲声,难道是哪位大家来了江都?”林怀良满脸的仰慕,心旷神怡地说道。
吴瑜却是脸色一变,应该是听出哪一位来了。吴珍看到他的神情,好奇地凑过头去,轻声问道。
吴瑜轻轻说了一个名字,吴珍脸色一变,说不出的又惊又喜。
林怀良却是按捺不住,叫人划来一艘小船,要去一觅仙音。吴珍吴瑜和几位护卫随从一起跟着上了船。
划了一会,来到一艘官府座船旁,曲声正好停了。
大家抬头一看,这船似乎是三艘连在一起的,看模样应该是官宦人家,偏偏没有挂出旗号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更不知道是赴任还是致仕。
林怀良一向骄横跋扈惯了,见这船连旗号都不敢打出来,说不得是被贬斥远地的谪官。懒得叫人通报,只管叫人搭上板子,径直冲了进去。
刚到甲板就被几个汉子拦住。这几人剽悍勇武,透着冷冷的凛冽之气,像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林怀良连都司的中营兵都不放在眼里,岂能怕他们。仰着头,鼻孔朝天地说道:“快通报你家主人,就说江都玄镜堂林府少爷前来拜会。”
“放他进来。”船舱里传来悠悠的声音。
林怀良鼻子一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掀开门帘,见到里面坐着四位男子,正中间一位,二十多岁,穿着青色襕衫,戴着一顶昱明巾。目光凛然,像两道电光一般投射过来。
旁边坐着三位男子,两位三四十岁,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皆是士子文人打扮。
“刚才唱曲的女子是你家的?”林怀良毫不在意地问道。
四人直盯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就没个喘气的?”林怀良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人如此轻视,恼怒地说道。
“是我如夫人唱的曲。”正中间的男子淡淡地说道。
“什么如夫人,不就是一小妾吗?唱得好,真好!不要说扬泰江都,就是十里秦淮河也挑不出这么一位来。说吧,多少银子肯转卖于我。”
两位男子腾地站了起来,满脸怒色。
嘿,这世上还有听到银子无动于衷的人?
林怀良不信,仰着头继续说道:“五万两银子,不够啊,十万两!好,一口价!二十万两!一手交人,一手拿银子。”
正中那男子缓缓走到林怀良跟前,脸色似笑非笑,是怒非怒。
“动心了?这位,你这辈子怕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二十万两银子,够你买上百个美人了。”
林怀良得意地嘿嘿大笑道。
“啪!”男子二话不说,给了林怀良一个大耳刮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
林怀良捂着红肿的两边脸蛋,瞪圆了眼珠子,好一会才嘶吼道:“你...你踏马的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你爹是谁?”男子嘴角挂着讥笑问道,“你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可怜!不过这事不能问我啊。问你妈啊。回去问问你亲妈,你亲爹到底是谁!”
男子的话让船舱的人哄堂大笑,林怀良甚至听到隔着门帘,从内舱传来女子的轻笑声。
“我踏马的...”林怀良勃然大怒,正要冲上去,却被那男子一脚踢翻在地。
“无相!”
“在!”从不起眼的角落里,闪出一个光着头,不僧不俗的男子,走到跟前,就跟一头大熊。
“把这擅闯乱入的腌臜货扔进湖里去。”男子挥挥手说道,语气轻淡地就跟挥手赶跑了一只苍蝇。
“你敢...”林怀良话还没说完,被那大熊一只手抓住胸口,一扬手整个人都被举了起来。
跟着来的护卫随从骂骂嚷嚷着正要冲上去救主,十几支火铳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立即闭上了嘴,停住了脚步。
他们从对面那些冷淡从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自己再敢多哔哔一句,往前多走半步,对面真敢搂火。
林怀良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噗通”声乱响,那些随从护卫们,不约而同地跳进水里去,救起他们的主子,向自己船只那边游去。
吴珍讪笑地上前,作了一个揖说道:“益之兄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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