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崇夏的话让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好半天,田崇奎才阴着脸说道:“难道不怕是他被人逼着写这封信,胡言乱语,哄骗你的?”
田福勇连忙接腔道,“就是嘛,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万一是朝廷的人逼他写的呢?吹牛皮,随便乱写,又不用缴税。”
田崇夏瞪着他那双蚕豆眼,仔细地看了看堂哥和堂叔的神情,勉强笑了笑,“土司老爷和阿叔说得对,很有可能是哄骗我们的。”
说完就不再做声了。
田福勇转过头来说道:“崇奎,你现在是土司老爷,思南你说了算。我这个做阿叔的只是提醒你一句,祖宗创下这份基业不容易。传了数百年,现在到了你的手里,可不能在你这里断了火啊!”
田崇奎看了看自己的叔叔,脸还是那么阴沉,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叔放心,我晓得怎么办?我不会让祖宗的基业在我手上败送掉的。”
田福勇和田崇夏相继告辞,厅里只剩下田崇奎和答托管家。
“答托,这些官兵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到思南城下?近万人,从思州的平溪寨翻水银山过来,也有三四百里路啊。一路上的人眼都瞎了吗?”
“老爷,思州与思南之间山高林密,宣司的兵要是熟悉了,对他们而言就是绝好的掩护。而思州与思南两地,往来密切,商旅不绝。思南又跟他们沆瀣一气,有他们的人做向导,宣司的拔刀队,这一年来时常在各州各寨穿行,哪里没去过啊?”
“嗯,上上个月,祐溪土司报告说,在他们那与巴蜀交接的地方,发现宣司拔刀队。杨传贺也来信说,在播州北边与巴蜀交界的思宁、南平,也发现宣司拔刀队的踪迹,问是不是从我们思南这边过去的。”
说到这里,田崇奎叹了口气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思州一倒向朝廷,我们思南和播州,在宣司眼里,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老爷说得极是。这一两百年来,我们思南与播州、思州,虽然纷争不休,但平日里都是各通有无。各家的商旅,都是走遍了各州的寨子。”
“答托,你说宣司的兵,能打下我们思南城吗?”
“土司老爷,思南城修建有两三百年历史。地基是石条,城墙是外砖内土,十代土司老爷不断修葺加固,不敢说与中原的雄城比,但是在黔中诸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依山傍水,地势险要。”
田崇奎满意地点点头,“就是!我城里还有五千狼兵,存有够吃三年的粮食。有水井,有山泉,怎么也断不了我们的水源。宣司的兵再彪悍,仰攻我思南城,也够他啃一年半载的。”
“老爷,怎么可能让他啃一年半载的。只要我们坚持十天,思南其余土司的援兵就会到。坚持一个月,播州的援兵就会到。老爷,坚持得越久,宣司的士气就会低落,我们这边的就会高涨。坚持三四个月,水、普、宁、顺诸州的土司老爷们都会看穿了宣司的外强中干,都会派援军来!”
“说得好!”田崇奎使劲地拍了拍答托官家的肩膀,“看来当年跟着我一起去渝州巴东书院读书,还是学到很多东西。”
“这些都是老爷赏赐给奴才的恩情,当然要全力报答!”答托管家弯着腰,低着头,用一种最谦卑的语气答道。
“嗯,那就守城!叫阿叔整顿兵丁,全部上城墙,好生防守。答托,武库和粮仓交给你了,好生看着,确保守军不要饿肚子。”
“老爷请放心。”
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守城的细节,一个狼兵匆匆走了进来,在厅门口候着。答托管家得到田崇奎的眼神,连忙跑了过去。
“老爷,石阡田土司悄悄地出城去了。”答托管家听了禀告后连忙回来说道。
“哼!我就知道。他那个性子,怎么舍得撇下妻儿老小跑呢?肯定是被一锅端,然后跑到我这里来劝降,好在新主子那里立份大功!”
“老爷英明,一眼就看穿了。”答托管家连忙恭维道。
城外,一直在观察思南城的王审綦,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递给岑国宜。
“大人托南宫先生从泰西人淘换来的这批西洋货,都是好东西。望远镜,上头的思南城看得清清楚楚。怀表,走时精细准确,各分队可以按约定同时发动行动。就是数量少了点,不够分。”
岑国宜是岑国璋族弟,现在是镇蛮营营参谋官。
“王大人,时辰到了,思南城没有任何反应啊。”他放下望远镜,转头过来说道。
“那就是田崇奎不想投降。传令各部,准备攻城!岑参谋官!”
“到!炮队那边由你指挥!”
“是,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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