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坐在船上,看着船只顺着滚滚沅江水,飞快地向前驶去,疾如奔马。两岸的青山峻岭,飞一般地从眼前闪过,就跟走马观灯似。
“益之,这就是屈大夫走过的沅江水啊。”
“是的老师。‘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嗯,这是屈大夫《涉江》一篇。”王云点点头,感叹道,“多亏了这条沅江,源源不断地运输物资和兵员,这才让我们平定思播,无后顾之忧。对了,前面就是武陵县了吧。”
“是的老师,不用两个时辰就要到了。”
“嗯,唐英维,你那位舅家侄儿,尽心尽责,这个司仓转运大使,做得很称职。”
“老师夸奖了。英维跟公亮一样,无急才和应变之智。但是在执行命令上,确实是一丝不苟。”
“哈哈,这说明你在识人用人这块做得很好。”王云捋着胡须说道,“我这个做主帅的,也当有奖必赏。我回潭州后,当上书内阁,先为唐英维表功。先升他为七品正堂,以司仓转运大使兼署武陵县正堂。要不然,他那个县丞身份,很受羁绊。”
岑国璋拱手道:“学生替英维谢过老师了。”
王云摆摆手,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益之,你前日在三州土司改土归流的会议上,以奸猾胥吏威胁散毛洞土司改变主意,愿迁往他地。由其可见,地方胥吏奸,恶名远播,连土司们都畏之如虎,普通百姓更是深受其苦。”
“老师,我就是胥吏出身,他们那点把戏,我是看在眼里的。欺下瞒上,上下其手,真是无恶不作。我总结了下,大致胥吏有三大恶,残虐小民,操弄司法,挟制长官。”
“哦,你给我细细说一说。”王云出身富贵,年轻时就中进士做官,县府地方官没有做过,龙泉驿一回来就从京官开始。虽然有丰富的实务经验,但是跟地方胥吏打交道得少,了解得不多。
“好的老师,请听我慢慢细说。首先残虐小民,最主要的体现在钱粮赋税上。纳皇粮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百姓不仅要足额纳赋税,还要被经手的胥吏再扒一层皮。有时候遇到天灾,朝廷恩免了,下面的胥吏却欺负百姓不通信息,继续征收,全部私分。”
“操弄司法。他们与讼棍勾结,吃完原告吃被告。尤其是牢狱里,更是暗无天日。家属不给钱,那些牢子狱头能让犯人生不如死。有了钱,死刑犯也能给你弄出来。”
“嗯,河东潞州府五年前的那桩案子,我听说过。”
王云点点头。
“一位大富商的儿子奸杀妇人,被定为秋后问斩。其父花了近万两银子,买通县府书办狱头,暗中掉包,再把替换之人弄死在狱中,然后报了个瘐死。臬台书办收了贿赂,随便验查就草草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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