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几家客栈,都是客满。
店里店外,全是熙熙攘攘的客商行旅,在那里嚷嚷着。只是嘴多话杂,又操着各处的口音,完全听不清楚在吵什么。
最后问到一家顺安客栈,正巧一伙客商刚离开,空出两间客房来。
“老爷,你们来得真是巧。那伙子客商,从江夏过来,要去瑞安府收生漆。实在等不住了,要去渚溪镇转搭船,绕洪州再去瑞安。这才空出两间房来。要不然,小的们还真没法招待几位。”
伙计一边招待岑国璋几人,一边叨叨地说着。
“哦,伙计,我看这镇上全是客商行旅,是怎么回事?”
“唉,老天爷瞎闹得。前天我们这里一场大雨,博易河猛地涨水,把由溪镇几艘渡船全给冲跑了。没法子,地保里正赶紧上报县衙。嘿,我们的知县老爷,忙着抓盗贼,这点小事那顾得上。只是行文叫从渚溪镇那里调船上来。可是没讲明白补贴多少,船费多少,渚溪镇谁愿意白给?扯皮呗,扯了三天,也没见一艘船上来。”
伙计叹着气说道。
“我们这雨停了,上面还在下着雨,这博易河还在涨着。昨天有几个心切了,花了钱雇了一艘打鱼的小舟,强行渡河。刚到中间,被浪打翻了,只怕连船带尸首一块被冲去了星子湖。”
“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镇上等着。等不及的就转去渚溪镇,那里有船,从星子湖去洪州城,就是要绕一大截路。”
“原来如此!”
正在搬行李进屋子时,从隔壁不远处房间走出两女子。一位二十来岁,鸭蛋脸儿,眉眼清秀,有四五分姿色;一位是十五六岁,瓜子脸,杏眼柳眉,有六七分姿色。肌肤雪白,像是姐妹。
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三十多岁,肥头大耳,油光红亮。
姐姐转身拉住那男子的衣袖,哀求道:“大爷,请你再赏给些体己钱。”
听到钱字,刚才还笑呵呵的肥胖男子立即抹下脸来,直着脖子问道:“什么体己钱?正帐昨个不是给到你妈妈了吗?”
姐姐再三苦求道:“正帐上的钱,伙计扣一分,店里掌柜扣一分,剩下的全在妈妈手里,一文钱都落不到我们手里。我们身上穿的花衣裳,抹得胭脂,全要自个掏钱买,只能靠留夜的大爷们赏赐几个伺候的辛苦钱。”
肥胖男子不悦道:“做买卖要讲诚信,怎么这会就翻脸加价了?”
一直没做声的妹妹开口道:“昨个大爷意气风发,见了我们姐妹,好不快活。还给我们姐俩写诗,说我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夸姐姐是西施,夸我是王嫱。这会怎么如此无情了?”
“买卖做完了还有什么情义在?再说了,昨晚你把自个当千金大小姐一样,这也不准,那也不行,秦淮河的头牌也没你这么傲气,还好意思舔着脸要什么体己钱?”
“大爷,我妹妹上月才入行,不懂规矩,还请大爷体谅。就算不给我,也请给我妹妹一点体己钱。她还有个弟弟要养。”
“嘿,没听说过,做了婊子还要养弟弟的。亲弟弟还是干弟弟啊?”
“是亲弟弟,才六七岁。”
姐姐继续苦苦哀求道,妹妹扭过脸去,低着头,看得见眼泪水在不断地滴落。
岑国璋感觉到身后的罗人杰有些不对。他一开始就盯着那个妹妹看,目不转丁。
见到那胖子出言侮辱,一双眼睛立即泛红,瞪得像对铜铃,透出的杀气像是一头恶狼,想要上前去吃人,连忙伸手拉住了他。
经不住姐姐再三苦苦哀求,加上惊动了住店的旁人。众人指指点点,肥胖男子有些吃不住,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丢在姐姐身上,还狠狠地骂道。
“千人骑万人睡的破烂婊子货!一阵风都被打杀了,你们却做起强盗来了!真不是东西,口口声声要爷们念恩情,你们怎么不念一念,只管着要钱!”
骂完后,愤愤地回屋,关上房门。
姐姐蹲下身去,捡起所有的铜子,一把放在妹妹的手里,低声嘱咐道:“收好了,赶紧找个可靠的人,给你弟弟送过去。”
妹妹泪水跟雨滴一样,落个不停,“谢谢姐姐。”
看着两姐妹走出去,岑国璋往她们身后示意了一下,一位护卫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岑国璋在罗人杰身上一拍,“走了,放好东西吃中饭去!今个儿你犯魔障了!”
常无相在旁边嘻嘻一笑,打破了刚才沉闷阴郁的气氛。
“人杰这是中桃花毒了。”
恢复正常的罗人杰翻了个白眼,“你个花和尚,有脸说我!一回富口县就迫不及待地娶媳妇,还恬不知耻地四处发请帖。你不害臊,我都觉得害臊。”
“我是正经还俗的和尚,娶媳妇不犯皇法,也不破戒。再说了,我师父正好下山,去洪州府办事,要路过我们富口县,多好的机会,活生生是佛祖安排的!就跟今天一样!”
“嘿,你这花和尚,还会打起禅机来了。”岑国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