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在下跟拙内都是贫贱出身,又久居潭州僻远小城,那懂这些。还是白姑娘,说江南锡山有座名园,里面有个知鱼槛,景致跟这里很像。我就秉承拿来主义,拿来用就是。”
“原来是芙蓉姐姐取得名字,难道如此清新隽永。”
看着一脸惊喜的吴瑜,岑国璋强忍着抽他几个大嘴巴的冲动。白芙蓉,如此貌美如仙的女子,你居然叫她芙蓉姐姐。
真想替你爹好好教训你!
这时,一阵女子嘻笑声从池塘那边的阁楼传来。
三人闻声看过去,只见窗棂间,有曼妙的女子身影在晃动。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女子裙裾,伴随着清脆如银铃的咯咯笑声,如同翩翩蝴蝶,在水池假山间飞舞。
“姐姐妹妹玩耍的那座阁楼,有名字吗?”
此时的吴瑜,望着那边,痴痴呆呆的。不过大家都习惯了。
“叫西楼。”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在池塘西边,所以叫西楼,我一个考秀才都要靠撞大运的家伙,能想出这样的名字来,已经十分不错了。
可是岑国璋不想在吴瑜面前认弱,不想在这个家伙面前承认自己的“不学无术”。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终于想到一个与“西楼”有关联的典故。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吴瑜默念了几遍,惊喜地问道,“这词是谁写的,是玉娘,还是洛儿姐姐,又或者是白姑娘?”
岑国璋心里也懵圈了。啊,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念,念出一句“漏网之鱼”?这首李煜的词还没有哪位古人做出来?
想想也是,李杜白、苏辛陆李,唐宋那么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在这个世界“机缘巧合”地被不同的古人作出来了,已经实属难得,偶尔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千载难逢的漏网之鱼,自己偏偏不能拿出来装比!
就连南城天桥的乞丐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岑大人是位能臣干吏。但是吟诗作对的文采,呵呵,恐怕是骑上汗血宝马,也难以追上家里的太太和两位姨太太。
玉娘、施华洛和白芙蓉在几次陈绛珠举办的女子诗会上,已经“才压群芳”,文名传遍京华。而自己诗会出丑的事情,也传遍了士林。
底细已经被世人知道,如果腆着脸说这新词是自己写得,旁人也只会当面呵呵一笑,转背去大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连妻妾的诗词也要据为己有,太不要脸了!
“嗯,嗯,嗯,是白姑娘写的。”岑国璋支吾了一会,终于把这首词的著作权给了白芙蓉。
自己想做个文抄公都没资格,实在是太惨了!
白姑娘的文采跟施华洛不相上下,写出这样的词,不足为奇。
其次,她对自己的态度,要比施华洛强多了,温柔到逆来顺受的地步。届时自己跟她商量冒领作者之名的事宜,肯定会乖乖地认领下来,并无二话。
绝不会像施华洛,冷笑三声,然后不屑地叫本老爷我滚蛋。人家有安息皇室血统,自视甚高,怎么看得起这种欺世盗名的勾当。
唉,不说了,不说了!
“原来如此...”吴瑜喃喃地念了几句,不知怎么地就泪流满面。
吴玥很尴尬,这阙词是写得很好,可是也没有感人到这个地步啊。
三弟,老爷叫你巴结笼络岑国璋,没有必要这样啊,听了人家小妾的词就感动得流泪,矫枉过正了。
“瑜哥儿,怎么了?”
“我一时情不自禁...林府的几位姐儿,修心哥儿的几位姐妹,也是这般美貌与才情并重。可是现在,她们都被关在刑部的女牢里,暗无天日,等着被发卖,甚至可能...可能流落勾栏青楼。想到这里,我就悲从中来。”
岑国璋和吴玥面面相觑。
岑国璋万万没有想到,吴瑜居然还有这么一份心思。可是转念一想,这堆勋贵子弟里,怕只有他才有这份纯善的心思。
随即,岑国璋的心头涌起一阵惭愧和难过。
一直被视为纨绔子弟的吴瑜能想到的事情,自己却没有想到。难道在这个泥潭一般的俗世官场打滚久了,本心已经被蒙蔽?那点不多的善念也要泯灭?
吴玥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人家益之老弟的“爱妾”白芙蓉,可是艳冠秦淮河的名妓,你当着人家的面说勾栏青楼,有点当着和尚说秃驴的意思了。
这个弟弟,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跟在后面,三头六臂也擦不干净屁股。算了,回去我就称病,向老爷告假。这个保姆,谁TM爱当谁去当,反正老子现在是身心疲乏了。
吴瑜还在那里流泪哭诉,“这些女子,养在深闺,不闻门外之事。为什么爷们在外面惹得祸事,要牵连到她们头上。她们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要受此凌辱,此生再无清白之身,安乐之日。”
说罢,他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她们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要经受如此大的罪过啊!”
在他哽咽的哭声中,池塘那边众女还在嬉闹雀跃,就像一群欢乐的黄莺。
爽朗的笑声,像春天里清脆的鸟叫声;像夏天里潺潺的溪流声;像秋天里醇厚的麦穗声;像冬天里轻盈的飘雪声。
“是的,那些肮脏的事情,不该连累到无辜的她们。瑜哥儿,我一定会想办法,解救林府的那些女眷。”
听到这里,吴瑜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郑重地对着岑国璋做了一个长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