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爷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心中默念:
“年关难过!”
那位订馆子的同僚甭看官袍鲜亮,口气挺大。
实际上也就隔壁二荤铺去买点猪头肉、卤大肠、油炸花生米,再打2斤浑酒。糊弄吉林来的亲戚,足够了。
虽是同根同源,可在京旗眼里,吉林那帮旗人都是土老帽。
黑龙江的旗人就甭提了,简直是不开化的野人。
盛京稍微好点,相当于保定廊坊这种乡下档次。
关内的驻防八旗,那又要区分看待的。南方的高人一等,西北的全是苦哈哈。
总之,只有京旗才是正宗。
……
“爷,到了。”
“伺候着。”
车把式拿下小凳子放地上,又伸出一只手臂扶客人下车。
那三爷的眼光从未在他的脸上停留一刻,下车的动作十分尊贵,拿捏的恰到好处。快一分显急躁,慢一分显老态。
已仙逝的阿玛曾经叮嘱过:
对待一般人是不能给脸的,否则他们就会看轻了你,蹬鼻子上脸。你朝他笑,他觉得你也是贱人。你朝他甩脸子,他反而觉得你是贵人。
当铺门口,
两个膀大腰圆抱着胳膊的汉子见了,立马走过来,挤出笑容:
“这位爷,您是要当东西吗”
那三爷矜持的点点头,依旧目不斜视,眼神从不在这俩打手脸上停留半分。
这种贵人作派倒是挺唬人。至少车把式和打手们都认为,介是位爷
……
然而进了当铺。
见多识广的朝奉是瞒不住的。
他只是眼皮一抬,就看透了这位大清早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成色。
头戴一顶镶玉瓜皮帽,5年前的款式。
一身暗纹红绸夹袄倒是值点银子,可滚边的皮毛明显暗沉,不蓬松。这是穿久了洗多了的缘故,说明此人平时出门就指着这一件体面衣裳,没得替换!
走道的那官步倒是蛮标准的。
但无轿子,无护兵,说明此人虽在衙门,但绝不是官。
也不会是翰林院都察院的清水官,因为没有那股子穷酸气,傲气!
一句话:中不溜丢的京旗大爷,糠萝卜!
……
朝奉搁下毛笔,走下柜台:
“这位爷,您请。”
“请。”
就好似演练过一般,配合默契。
那三爷将2个瓷瓶放在柜台上,解开蓝绸布。退后3步,坐下喝茶。
朝奉则是端起来,端详了几眼。
随即放下瓶子,笑道:
“您的家世不简单,祖上必定是出过二三品大员的。”
那三爷则是矜持的笑道:
“祖上也就是外放过一两任粮道。”
朝奉笑道:
“咱大清的粮道可比二品大员都实在,您呐,深藏不露。这位爷咱言归正传。如果是死当,值50两。如果是活当,那对不住您,小铺只能给25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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