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海瑞还没有动。
徐阶便已经是脸色剧变,赶忙抱着笏板上前一步,躬身弯腰。
“臣惶恐。”
而海瑞却是依旧高昂着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回禀皇上,臣是受家母抚养、周邻百姓接济、朝堂仁政、陛下简拔方才有今日,臣不知为大明江山社稷弹劾一位内阁辅臣,有甚可怕的!”
听到海瑞的回答后,嘉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看向眼前的臣子们。
他笑着说道:“都听到了吧?”
作为首辅,严嵩已经缓缓抬起头:“海瑞忠贞乃朝野皆知,非如此,陛下也不可能善恩于他。”
嘉靖则是收敛神色,忽的沉声道:“你们,都觉得海瑞是个不通人情之人,是个不能与之合的人。但朕却觉得,他才是最通人情的。若是换做旁人,嘴里便只有朕之简拔赏识,而忘了父母黎庶供养之恩!但他……”
嘉靖挥手指向站在那殿门下,正一点点被外面高升的日头散发出来的阳光包裹着的海瑞。
“但他海瑞知道,也记得,更是时时不忘朕这座天下那亿兆子民!”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就算是已经站出来表示惶恐的徐阶也是眉头一皱。
而嘉靖这时候才看向海瑞,缓缓说道:“海瑞,你说你要弹劾次辅三大罪,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的说一说吧。想来……次辅也想听一听的。”
被点到的徐阶也只能抬起头露出尴尬的笑容:“臣俯首恭听尔。”
但原本言辞犀利要弹劾徐阶的海瑞却是心中一沉。
因为从皇帝这番话里,他似乎听出来皇帝不太可能要处理徐阶的意思。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海瑞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当即轻咳一声,便从怀中取出一份昨日在会同馆准备好的奏疏。
吕芳早已准备就绪,一看到海瑞将弹劾奏章拿出来便立马走到殿门处,将奏章取走送到皇帝面前。
海瑞这时候也终于是沉声开口:“启禀皇上,臣弹劾次辅徐阶三大罪。其一,徐阶为官多年,自嘉靖二年入仕为官,松江府华亭徐家便开始有剥削县民之举。彼时,徐阶官卑权小,方不成害。再至嘉靖三十一年三月,皇恩显露,徐阶一朝入阁,乃为辅臣,松江府华亭徐家犹如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十余年经查华亭徐家,名下已有田产数十万亩,佃户数万。其家在松江,更有所谓半府徐家之雅称。更窃府民营生之松江棉布,以为家产。嘉靖四十年,朝廷革新,推江浙两地改稻为桑、改棉为桑,松江府、苏州府突生棉民冲击官府,便为徐家因私利被损而鼓动家中佃农对抗朝政国策。徐阶身负皇恩,不曾为国思考,为民请命,只知盘剥百姓,使良家沦为佃农,使万家田沦为一家地,实乃国家之蠹虫,此乃其一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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