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儿年节里,钱宁府上就没断过宾客,收礼直收到手软。
不,如今不能叫钱府了,要改叫“朱府”了——当今收了钱宁为义子,还赐了国姓。
钱宁这机灵的,当天就找了匠人加急赶制了匾额、灯笼,麻利变成“朱府”。
朝臣那边,当然是炸了锅,弹劾的折子一摞一摞往上递。
有直接弹劾钱宁的,如监察御史周广上书:“锦衣卫指挥朱宁本太监钱能奴仆,不宜冒皇姓、称义子,怙宠乱政。”又言宫中番僧乱政,正当逐。
也有站在国事高度谈大局的,如户部主事冯驯上书言七事,在“重儒臣明义理”、“收忠直以作士气”等老生常谈之外,又提到“重赐姓以消嫌疑”、“择宗室以摄皇储”。
这两位素来刚正耿直,非是某些藩王可以用钱帛收买之辈,所代表的,也是朝臣的主流态度。
而皇上的态度呢?
这位老神在在的就往西苑一呆,折子一律留中,几位阁老齐齐过去求觐见,去了几趟才得面圣。
老大人们苦劝一番,结果却是……
第二日,皇上先是“赐义子百二十七人俱姓朱氏”——
其中有宫中侍卫、宦官子侄,又有市井人物,反正是他看着顺眼的,就都划拉到身边收成了义子。
你说他青宫空虚?他就能拿“干儿子”给你填满了!
随后又赐了天梁宫观主天梁子真人度牒二百道。
你说他亲近番僧,他就能亲近一下道人给你看!
虽说皇上打小儿就是这肆意妄为的脾性,但近年来已是靠谱许多了,尤其是山东开海、宗藩条例出台、清丈田亩等善政的提出,以及迅速除掉刘瑾,都让朝臣们觉得皇上长大了,开始有些明君气象了。
可这回,他好像一下子又变回那个率性胡闹的少年天子了,越是上书劝谏他越同朝臣们对着干。
就这么折腾着,就过了年。
太庙司香?没这回事。
宁府小公子就很尴尬了,大约不甘心空手而归吧,便适时“染恙”,请求留京养病。
皇上乐意不乐意,这大冬天的,也不能强逼一个生病的孩子上路。自然是准奏,还得打发了太医问诊,赐了药材,官面上文章要做得足足的。
虽然这“义子”多了,但钱宁的地位依旧是最特殊的那个。他算是“长子”,又原就是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官位也最高。
西苑又传出风声来,说皇上酒醉后枕着钱宁腿酣然入梦。这份荣宠可再没谁比得上的。
故此才有那宾客盈门的热闹场景,大家都是从“刘千岁”那会儿过来的,都晓得当今的脾性,晓得天子近臣的权力有多大。
而天上掉下来这么大块馅饼砸在脑袋上,钱宁也很难不被砸迷糊了。
尽管他心里清楚,宁藩那边儿一个劲儿的推小四公子太庙司香,皇上都没松口,却在这会儿把他提溜出来当义子,就是立个挡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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