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举子没有进士及第，那走访京师要员的钱也花了，地方士绅还是有些收益的，县府也能在朝廷大员面前出个名头，少不了往后任命上就能想起有这么一号人来。

朱阳的弟子一看就少了这一层走动，以至于被都察院直接一查到底，随后扯出朱阳这么一号人物来，被他朱棣逮了个正着。

要不然以这七个弟子的会元卷宗，朱棣知道他们绝不是二甲三甲的水平。

陆征跪在地上，头一刻都不敢抬，一时间有点拿捏不准皇上想问什么来。

结党都不关心，那如何为先生脱罪。正在酝酿如何开口，朱棣就已经轻咳一声，“说说吧，既然你陆征说先生对你有再造之恩，他传了你什么，让你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了！”

陆征深吸一口气，“皇上明察，罪臣乃山东人士，自六岁得入蒙学，寒窗苦读十年方得中乡试魁首，入了秀才功名，后有家中资助得以游历四方拜访名师，然名师难求，在通州府遇见了恩师。”

“罪臣十年所学，乃四书五经六艺，饱览千百年的众多典籍，自诩为通博古今，然而在恩师面前，犹如稚子所见之天日，不知其高也！”

“行了行了，知道你恩师有多狂妄了，说说你恩师所授，与当今天下学说有何不同之处便可？”

说到这个，陆征便慢慢抬起头来，朱棣见状直接抬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陆矜缓缓起身，“罪臣平生所学，乃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然先生所言，不理人世之理，不解天地本源，仅凭书本上学来的几句空谈便妄想治理天下，痴人说梦！”

朱棣撑起了下巴，“说简单点，非要朕讲明白朕学的不多吗？”

陆征一愣，只好继续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要弄清楚人是如何发展的，简单点说就是人为天地之灵长，口能所言，手能有作，有了交流和双手，才慢慢发展出文明来。”

“当一个人的双手能运用工具后，便形成了一个劳动力！”

“劳动力？”朱棣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陆征点点头，“便是人有其劳，为利所动，从而形成的一股天地间改造山河的力量。”

“上古时期，人为了不饿肚子便会去采摘，狩猎，到了群居时期，这力量就能转变为攻伐，掠夺其他部族，以至于后来形成国家后，大家有了文明，统治者会操控民众的劳动力后，阶级就慢慢的分化而出了！”

朱棣点点头，这他能听明白。

“所以有什么区别吗？”

陆征听到朱棣的问话，认真说道：“罪臣以往所学，乃古往今来的典籍，如何超然于这劳苦大众上去驱使这劳力，为国尽忠职守。”

“但先生所授，则是如何调集天下所有人的劳动力，去创造一个崭新的天下。”

“以往典籍中，能者劳而智者忧，然这世界终究是劳动者去创造的，空口言谈，是造了几口井，耕了几亩粮？”

“国朝发展全仰仗百姓劳作，商人运转，然普天之下的官吏，不为劳之苦，不恤民之辛，长此以往，民必有怨，而官不劳作，何以共察其中之多艰。”

“是故先生有言，需以官为民之从者，彻底解开民之枷锁，彻底激发劳力，则国家强盛，此论断与罪臣以往所学，可谓南辕北辙。”

朱棣听的一头雾水，但大致能清楚，就是朱阳教的，要消除官吏与百姓的阶级划分。

果然是干杀头勾当的人，这也敢想。

但现在不是纠察这些的时候，朱棣反口问道：“那说说这消除了官吏与百姓的阶级划分后，如何彻底激发百姓的劳动力？”

陆征认真答复道：“先生说，同利者胜！”

“也就是说，全天下人都需要一个目标去达成，可以是皇帝的意志，可以是举国要达成的夙愿。”

“一如当初太祖高皇帝，能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己任，如此天地大势，则上下齐心，所以爆发出神州大地共讨元寇的局面来，遂塑造出了新的王朝大明。”

“如此天地大势，民心所向，可谓无可匹敌！”

朱棣点点头，他有点拿捏住重点了。

“然而王朝更迭后，天下民心不可能再向着已经达成的目标继续奋进，那天下人如何继续抱有开拓之举？”

朱棣坐直了身子，他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