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高仰止适应了周围的阴冷,也能挺直了腰板。
不远处,一张桌子前是几名常年待在诏狱里做那修理人事情的老吏目,鞠偻着腰,趴在一张烂木桌子上。
桌子上和地上,是几只被随意丢弃的酒坛子。
今天锦衣卫已经将最后十名三个月前在书报局前斗殴的士子,拖到衙门前的白虎街上杖责行刑了。
此刻,高仰止的耳边依稀能够听到黑暗中,传来那些人的呻吟声。
按照锦衣卫前些日子给朝堂上的解释,今天天黑之前,关在诏狱里的千余名士子,将会被尽数释放出去。
其中有很多人是要参加明天的恩科会试,锦衣卫是个遵纪守法的衙门,断不会做出阻挠朝廷取天下才的事情。
虽然朝中有所诽议,甚至不少人在这些日子里不断的上奏章,但皇帝已经三个月没有上朝处理国事了,似乎大本堂那边的学业远比国事更加重要。
凡是呈奏上去的奏章,也统统都被太孙给留中不发。
这就让朝廷里头,那些还想着解救此处千余名士子的官员们,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被上头。
在军方不支持,甚至隐隐窃喜,文官之中又无法统一声音的前提下,那些人也就渐渐的好似是将锦衣卫衙门里的人给忘记了。
毕竟,如今应天城里还有数千名是真正要在明天参与会试的天下举子们。
高仰止数着一侧牢笼里透光的不过斗大的窗户,从一数到了七,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唐可可。”
声音很小,被周围的呻吟声和那些虫鼠的撕咬声给掩盖住,不曾扩散出去。
高仰止则是站在牢笼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黑暗的牢笼。
他显得很是平静,不曾有过半分的急切。
慢慢的,牢笼之中发出一阵梭梭的摸索声。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深深的呼吸着诏狱里浑浊道已经好似凝固了几十年的空气。
啪。
一双手从黑暗之中探出,抓在了高仰止面前的牢笼栅栏上。
随后,就露出了唐可可那张不曾消瘦却白了很多的脸颊。
大概是从黑暗之中暴露在了光明里,唐可可眯着双眼,模糊不清的左右扫视着,然后低声问道:“是谁?”
“高仰止。”
高仰止应了一声,蹲下身子。
唐可可低声念道着:“高仰止?”
而后,他的双眼就在高仰止的注视下,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高仰止!”
“竟然是你!”
恢复了视力的唐可可,望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高仰止,满脸惊喜的低声呼喊着。
“噤声。”高仰止脸色着郑重的低声提醒着,在唐可可慢慢变得不解的目光下,他继续道:“是三爷让我来的。”
“三爷?”
唐可可迷茫的嘟囔着,然后双眼迸发出一道亮光,而后死死的盯着高仰止:“你是暗卫的人!”
高仰止点点头,算作是对这个问题的回应。
唐可可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暧昧不清,然后双手撑在地上转过了身,将后背靠在栅栏上。
“明天该是会试的日子了吧?”
高仰止点点头:“明日是的。”
“想必,你是暗卫的人,这一点先生也是不知晓的。所以今天你来寻我,先生同样不知晓。”
高仰止迟疑了一下,最后才默默点头:“先生不知晓。”
唐可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的吐出来。
他回过头,看了高仰止一眼:“我来猜猜,明日就是恩科会试了,三爷这一次定然是要动手。抛出来的饵有多大,钓上来的鱼才能有多大。
三爷想要一劳永逸,让先生的学问推行到天下,洪武二十五年的恩科会试将会是一桩惨案。
朝堂上不能有诽议,天下间更不能有。
所以,三爷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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