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算账,自然是不用养那么多宗藩对朝廷更为有利,不过哪怕是民间百姓之家,过着再凄苦日子也大多舍不得将自家人往外推。况且陛下二十载治国,我大明正值盛世,盛世之时做这样的事,想必是要叫人迷惑的……省下些银子,却淡了血亲之间的亲情,以此为天下表率,尚不知是喜还是忧呢。”
王廷相说这话的同时余光看了一眼皇帝。
只见皇帝正在翻阅书案上放着的奏折,又提起朱笔在写着些什么。
就是听了他们这番话,似乎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他打量了一个眼色,落在对面坐着的户部尚书姜雍的身上。
姜雍领会其意,拱手说:“王阁老言之有理。本朝以孝治天下,孝之一字,本意便含着亲亲之道。何为亲亲之道?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人之情。君主治国,自也当顺着天地自然之道、合乎伦理常情。否则,人心思动,纲常紊乱,省下的这些钱财,说不准还要再搭回去。”
众人又看了一眼天子。
朱厚照仍自不说话,只是批阅奏疏,不过忽然觉得有一阵停顿,他讶然抬头,“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顾人仪接话,“要说朝廷此举有违天地自然之道,倒也不是。皇上是天子,代天牧守,天下之人皆为皇上之子民,皇上是君主,更是君父。身为父,不以一家一户之计,而以天下子民为重,这是更加的合乎天地自然之道啊。”张璁点头,“不错。”
礼部尚书靳贵又叹气,“长远看,这是国家长治久安之策,不过正如王阁老所讲,如今适逢盛世,哪有盛世之时却行分家之事的道理的?传出去,都要说我们严苛了。这取舍之间,当真不易。”
他说严苛二字,但不敢和皇上沾边儿,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所幸如今宗藩俸禄数额不巨,要不要再等上个几年?皇上,您的意思呢?”王廷相拱手问。
朱厚照没有立即回答,他将手中的这一本奏疏批完,然后合上。
轻轻笑了一声,“朕,成年的儿子很快便有三个了,不要说储君未立,便是就藩,也还没动过这番念头。有人劝朕,说国事之前不可动用私情。不过朕总该还是担心的,你们说说,咱大明的藩王到了地方,事儿不让干,地方不让出,除了想办法多弄些银子潇洒以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可每个爵位的俸禄是有定数的,人的**却是不断增长。朕,一直告诫朕的堂兄堂弟、叔叔叔祖们,不可欺压百姓。然而朕的这些儿子就藩了以后,万一闹出侵占当地良田的事,这可怎么办?到那个时候的因私废公,可比现在的因私废公更为恶劣啊。所以说朕是有这样的私心的,你们也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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