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关紧了,但还是发出呼啸的风声。
寝宫内,就连尤址都已退下了。
只有王芷陪伴皇帝身侧,眼看蜡烛都要燃尽,她便款款上前,道:“皇上,夜深了。”
说完这一句,皇帝还是低着头,手中朱笔不停挥写着。
“皇上,夜深了。”又说了一句。
朱厚照略微回神,鼻间还掠来一阵清香,“喔。若是困了,你便先睡。”
王芷轻咬贝齿,做了个相对大胆的动作,她将手按在了皇帝的左手上,轻轻拉了拉,“再熬下去天都亮了。”
“我知道。但我只是几个时辰不睡而已,这些奏本上的百姓都还在等着过冬的粮食呢。”朱厚照蹙着眉头,“战乱对民生的破坏极大,从各地的奏本来看,当初为了筹集粮草,不管是官军还是叛军都征过老百姓的余粮,否则一个小小的江西省,如何供得出十万的大军?所以很多百姓,是真切的面临了断炊的危险,令人揪心。
再有,打仗死了太多人,太多男人,这些人在奏本里是数字,在村子里,往往是一家最重要的劳动力,而且失去男人,留下孤儿寡母还容易受欺负。万幸这仗是在冬天打的,而且仅打了一个月,今年的收城还有,明年春耕也来得及,朝廷也就有了机会来尽量减轻百姓的痛苦,这种时候,我辛苦一些算什么?”
没有外人,他甚至都不自称朕。
如果可能,他还是想保留一些感情,哪怕只有几个人,哪怕会有些一天,但失去感情以后,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而那个时候,作为皇帝,他又会将大明朝引向何方?
这番朴素至真的话,听在王芷的耳朵里却是令她十分感动,“皇上心忧天下,不过也正因如此,皇上更需节劳,保重龙体。”
“没关系的,我有数,只是一两个晚上熬一下罢了。我将江西这几个府县的奏疏批完。这样天一亮就可以送出去,否则稍微一拖,可能又晚了一天了。”
说着朱厚照便将心思又放回自己关心的这些事上,“当日攻南昌,周尚文并未费多大力气,那些守军一哄而散,当时是好的,官军一日克城,军心士气极旺,不过这些逃走的人大多都是些流寇,散落于野之后反倒成了官府的心腹之患。你以为应当如何解决?”
正常来说,政务不应该问一个女人。
不过朱厚照当了十几年皇帝了,权势鼎盛,越发随心所欲,所有的规矩皆已不在他的眼中。
王芷秀眉微动,略作思索后红唇轻启,“按臣妾所想,江西此时已不宜再兴挞伐之事,百姓厌之惧之,而且大军一过,难免伤害百姓,因而此事仍当温和抚之。可交由各地知府,令他们各守其土,凡犯百姓者,全力剿之,若不凡者,且先放任。冒一处敲一处,徐徐图之,以绵力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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